谷雨时节,姜国都城酆城被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增添了几分温柔多情的味道。
户部尚书季府后院地牢内,不断传出长鞭落入皮肉的闷响。
年轻的男子手脚都被捆在木架上,他低垂着脑袋,身上已经多处皮开肉绽。
长鞭再度落下,划出咻的破空声,最后落在男子身上。
他的发已经散乱,遮挡了大半面容,鞭子落下时竟是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没有半点声息。
“少、少爷,他会不会被咱们打死啊?”忍冬巍巍颤颤,说话都不利索了。
季澜瑾却冷笑一声,眉眼间全是恨意,看着男子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去端盆盐水来。”
忍冬打小跟在季澜瑾身边,熟悉自家少爷的脾气,依言去了。
盐水端来后,季澜瑾顺势接过,手腕一转就尽数泼在了昏迷的男子身上。
“唔,咳咳咳……”男子猛地惊醒,剧烈咳嗽,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虚妄与真实。
还未等他反应,季澜瑾便又是一鞭子狠狠落下。
“苏嗔,你认不认罪?”
季澜瑾满目都是愤恨,眸底迸射的光几乎将眼前的男子杀死。
他恨毒了这一些,内心也逐渐扭曲,想把一切都毁灭。
苏嗔是谁?
又是谁在打他?
时野脑子发蒙,一阵阵的疼,视线也有些模糊。
可恼意腾升,他猛地抬眸,目光幽冷看向季澜瑾。
男人穿着湛蓝色锦衣,却并不是现代的装扮,这场景也像是在片场。
时野不是没演过古装戏,可眼前的这一切未免太过真实,而且……
他回忆起之前的事情,他和闫十二在车上昏了过去,迷迷糊糊看到有人那他们带到了一个地方,之后似乎看到有人摆了一个类似阵法的东西,再然后他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难道说……
他穿越到了异时空?
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时野不相信。
“你是谁?”
他凝声发问,却见季澜瑾笑意越发幽冷残酷。
季澜瑾嗤笑一声,抬手一鞭子就落在了他脸上,“苏嗔,你给我装什么失忆,别告诉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更不记得你杀了我妹妹!”
“苏嗔,我看你真是找死。”
苏嗔这个名字,落进时野耳中,总有那么几分熟悉感,这就让他更加疑惑了。
下一秒,他脑子尖锐刺痛,随即一些纷乱的记忆便闪现在他脑海中。
时野总算明白过来。
是他,暂时霸占了苏嗔的身体。
而他,现在就是苏嗔。
“我没有杀季芷汐。”他被打得太厉害,浑身都是伤,连力气都没了,嗓子更是撕裂的疼。
紧紧刚才那一鞭子,已经疼得他险些抽过去,这个苏嗔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季澜瑾嘲弄一笑,大手死死捏住苏嗔下巴,残暴又无情的说道,“苏嗔,我会让你认罪的。你必须……给汐儿偿命。”
说完,他一掌劈在苏嗔左肩上,直接将他整个手臂给卸了。
苏嗔咬牙,闷哼了声,满脑袋都是冷汗。
他猛地抬眼,视线凌厉落在季澜瑾身上,与他阴霾的视线相撞,唇边不由勾出一抹薄凉讥笑,“你存了私心,你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季澜瑾眸色深沉,满身冷厉,勾唇轻晒,“是又如何,我就是存了私心的,你能奈我何?”
他携裹着恨意,攥紧了拳头,红着眼叱问,“你害死汐儿,我难道不该存有私心吗?我恨不能立刻就杀了你给汐儿偿命!”
“你想为季芷汐报仇,就应该放了我,然后找出真凶。”苏嗔轻嗤,“你现在这般对我,不过是因为妒恨罢了,你心里清楚,我不是凶手。”
其实他在赌,赌季澜瑾的确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赌他并非真凶。
哪怕他并非原主,但他异常笃定,他一定不是凶手。
“你就是真凶,就是你!”季澜瑾突然发狂,冲到苏嗔面前,眼睛通红,像一只孤狼,只知道蛮横的到处乱撞,却找不到被隐藏的真相。
“呵~”苏嗔却只是笑,笑的扯动伤口,可他表情未变,肆意又张扬。
而那双眸子,盛了几许轻蔑,就那么坦然又从容的望着季澜瑾,像是一眼便能看透他的心。
“苏嗔,你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告诉我,立刻告诉我。”他怒吼,双手死死扣住苏嗔的肩。
那从骨缝里蔓延的疼让苏嗔立刻冒了一身冷汗,他微仰头,懒懒散散的模样,“负责案子的是哪位大人?”
季澜瑾轻嗤一声,“怎么着,你还指望着那位大人帮你洗刷冤情?”
他目光轻蔑,带了嘲弄,轻扯唇角,“你忘了吗?他恨不得你死。”
“所以苏嗔,别耍花样了。”
他一双眸子布满阴霾狠厉,浑身冷意弥散,“告诉我,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或者说……凶手就是你!”
苏嗔迎着他的目光,不畏不惧,镇定自若与他谈判,“七天,你给我七天时间,我还你事情真相,帮你找出凶手。”
“七天?”季澜瑾背过身去,手指死死攥着,“你觉得我真这么蠢吗?七天的时间足够你从酆城离开,彻底的消失了。”
“你认为,我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他嗔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苏嗔,别自作聪明了。”
苏嗔却镇定自若,“但是季澜瑾,你也应该明白,只有我才是真心实意想要找出凶手的人,毕竟……这趟浑水不是谁都愿意掺和进来的。但我被你怀疑,为了洗涮我的杀人罪名,我一定会尽全力找出凶手。”
“季澜瑾,选择权在你,看你想不想还季芷汐一个公道,找出真正杀害她的人。”
他眸色深重,靠近他几分,身上疼的难耐,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哼都没哼一声。
“当然,也看你是不是真的爱她。”
他的这番话,显然起了作用,季澜瑾陷入深思,周身透着股冷硬的强势味道。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季澜瑾交代下人,转身离开。
出了地牢,忍冬忍不住侧目看了眼自家少爷。
他自然是瞧出季澜瑾的犹豫,想着好歹也是一线希望,便没忍住说道,“少爷,其实苏先生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若他当真并非凶手,那我们杀了他也是无用功,还会让真正的凶手得以逃脱,岂不愧对小姐?”
季澜瑾扭头,狠狠睨着忍冬。
忍冬大意,快速捂嘴,闷声闷气到,“小的失言,求少爷饶恕。”
少爷警告过所有人,不许再叫苏嗔苏先生,但忍冬觉得,苏先生一向斯文,举止有礼,从未逾越过小姐,对待下人态度也总是谦和。
他真的很难把苏嗔和杀人凶手联系在一块,可偏偏小姐死的时候,身边唯一出现的人就是苏嗔。
季澜瑾收回视线,心情烦躁不已。
他不否认苏嗔的话有道理,但……苏嗔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控的存在,他怎么能允许一个嫌疑犯就这么从自己手里溜走呢?
忍冬岂会看不懂季澜瑾的心思,他立刻上前,小声说道,“少爷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小的知道您是怕苏嗔逃了,这事儿简单。前些日子少爷您不是得了一小瓶药嘛,您可以给苏嗔服下,若他找出真凶,您就给他解药,若他想逃,那也做不过死路一条罢了。”
这提议,简直深的季澜瑾的心。
他当即笑了,“好,就按你说的吧,去把那药取来。”
正说着话,管家匆匆寻来,“少爷,提点刑狱司沈大人来了。”
季澜瑾眉头一蹙,不爽问道,“他来做什么?”
“沈大人说,说是……让您交出嫌疑犯苏嗔。”管家其实并不赞成在府中设私刑,毕竟苏先生的名声极好,在这酆城内更是人人称赞,就连圣上都要夸一声苏先生好才情。
如今虽说季芷汐死的时候,案发现场就只有苏嗔一人,但也不能因此判了苏嗔死刑。
他家少爷性子暴躁,又那么在意小姐,对苏嗔必然不会留情。
反而这案子本就是提刑司沈大人为主审,他必定会公事公办,不偏不帮。
“他让我交我便交吗?”季澜瑾轻哼一声,有些不爽。
如果不是他不相信提刑司的办事能力,他又怎么会自己动手,“沈忱他人呢?”
管家微垂眼眸,“沈大人在前厅。”
“你且去告诉他,让他等候片刻,我一会就带人过来。”季澜瑾看见一溜小跑过来的忍冬,直接接过他手里的碧绿瓷瓶,吩咐到,“你在外面等我。”
进入地下室,季澜瑾眸色轻曳,几步走到苏嗔面前。
“想通了?”苏嗔抬眸睨他,视线有些失焦,但面上情绪却是肆意的,叫人看不透他、
季澜瑾不答,从口袋里翻出药瓶,又顺手倒出两粒,放在苏嗔面前。
“吃了。”季澜瑾将药送到他嘴边。
苏嗔笑了,“你想让我死,何必用这么麻烦的法子。直接杀了我,或是继续打我,要不了半天,我也会没气的。”
“死?”季澜瑾勾唇,“死太便宜你了,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吃了这药,你就只有十天时间,时间一到你必须找出凶手,否则死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