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行走之影

阵阵微风自四方袭来,轻轻地拂过了季木略微有些发烫的脸颊。

他步调平缓地踏行在教学楼与行政楼之间的架空层上,抬头仰望着天穹中央的日轮静默地洒落辉光。

这个世界的大日,比起他回忆里的更加浩大,向着天帷扩散开来的淡金光芒恍如火焰一般烧灼着天空这面漫无边际的屏障。

那光亮穿透了云层的阻挡落于季木的手掌之上,他有些失神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不远处近乎九层楼高的那座钟塔。

烨阳学姐……她就在那里吗?

季木默默地思索着,却始终没有慢下向前迈进的步伐。

她为什么要将两人见面的地点定在一个那么遥远的地方?

对于这个问题,季木想了很久,却始终都没有得到一个切实的解答。

高塔……

她喜欢站在高处俯瞰或者仰望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只有她本人才能够知晓吧……

不过,了解这些对于季木来说并不是最为重要的事项。

现在他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前往那座钟塔去见张烨阳。

想清了这一点,季木没有继续迟疑下去,而是加快了自己行进的步伐。

迈上了数十级阶梯,他终于抵达了连接着那座高塔的天台之上。

按照赵曦明的说法,那座钟楼是学校严令禁止学生们靠近的地方。www.)

而钟塔正对着的行政楼天台,则是校区里少见的监控死角,只有几排半人多高的铁质护栏竖立在边缘的地方,可是也满布着锈迹,看起来很不牢靠。

而在季木的正前方——天台正对着入口处的那一角,则修建着一条连接着钟楼的狭长过道。

季木抬起头,看见张烨阳此刻正站在离他十几米远处的过道之上,双手轻扶着水泥制成的栏板,目光注视着远方的苍穹静静地仰望。

“你来了啊……”季木刚打算开口,张烨阳就背对着他小声说道。

他平静地点了点头,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太早了……”她摇了摇头说道。

“什么太早了?”

“你来的时间……”

闻言,季木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见面的时间于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什么影响。

“看那……”她遥指正午的烈阳,“这个世界里的太阳,和我们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里的很不一样……”

“是因为这个太阳看起来要大了不少吗?”季木并没有理解她言中所指的方向,于是开口问道。

张烨阳只是安静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回话。

“这个太阳……难道有什么其他的异常吗?”眼见自己刚才的询问并没有奏效,他紧接着再次追问道。

张烨阳转过身来看着他,目光里并没有显露出不耐烦的迹象,“等到傍晚的时候你再过来吧……”

“为什么?”

季木本想要这样问她,可又在话说出口之前突兀地停下。

烨阳学姐……

这个女孩,她给季木的感觉也极为异常,既遥远又带有一种让人自然而然地把她给忽略掉的稀薄之感,而又有些不祥,就仿佛日落时分艳红如血的夕阳一样……

“小心苏清明……”她恍若呓语地说道。

“刚才……你说什么?”他声音颤抖着问道。

因为张烨阳的声音太小,所以季木还无法确定先前他所听到的那一句话究竟有没有听错的地方。

“她不是你的姐姐……”张烨阳轻缓地说道。

“不可能……”季木下意识地回应道。

“那张照片上的爸爸和妈妈,分明与我还有清明姐姐都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如果我们不是家人的话,又怎么会那么凑巧?”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任何骗你的必要。想知道答案的话,你自己去问她就好……”

“你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以,这是不允许的……”

“为什么?”

“因为那样小小人就会知道……”

“真的有小小人存在吗?”

张烨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眺望着远方。

见状,季木大致可以判断出她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绝对比他要多上不少,可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无法告知他人有关于此的情报。

“姐姐……”

“在这个世界里……你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在心里不断地默念着这几句话,彷如是在对什么人一刻不停地发问道。

“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季木本以为他已经解决掉了。

可是到了现在,他却又发现就连自己作为苏烨的身份也有可能是一个虚假的表象。

现在的他,还可以算是取回了自己的名字吗?

他不知道……

季木也好,苏烨也好……

那些名字,都只相当于他的一个代号,无关紧要。

而真正重要的,还是他的记忆究竟是否虚假……

假使他既不是苏烨也不是季木的话,那么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而存在于这个世上?

难道自己真的是凭空出现的吗?

想到这里,他不免感到了些许迷茫。

是否真的存有所谓的真相?

还是说……一切存在皆为虚假?

“我什么都不爱,什么也不需要……”

“既然这般,那么我又是为了什么而诞生于这个世界的?”

“生与死……它们于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

“因为我什么也没有,也什么都不要……”他默然地摇摇头道。

“如果说我缺乏了存在的意义的理由是因为没有了欲望,那么也就是说……生命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存在的吗?”

……

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

一天接着一天地蹑步前进,

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

我们所有的昨天,

不过替傻子们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

熄灭了吧,熄灭了吧,

短促的烛光!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

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

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

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

充满着喧哗和骚动,

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麦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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