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平近来春风得意。
不仅是因为他被擢升为中书令,更重要的是过忘山门已灭,他心头这一层负担彻底卸了下来。忘岁月交代他的大事也算阶段性成功,可以告一段落,而他也就能专心一意地开始施展自己的抱负。
“攻昭国不利,怎么办?”
面对桓王直截了当的责问,轩平应答泰然:“此番出师主要是为了试探,能取胜固然好,不能取胜也在意料之中。看来还是臣之前所说的,用兵之事不能急于一时,还需内外周全才好。”
成玄策疑虑:“如此真能迫使忘岁月交出过忘山南部要塞?”
根据他与忘岁月接触的经验,此人奸狡非常,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软硬兼施也没能从对方手中得到多少额外的好处。
轩平道:“他现在已是王上的臣子,王上晓以大义,他就算拒绝也要承受一定的压力。何况除此之外,这回战败也能减弱朝内思战之心。我国军士不事生产,专以攻战为业,他们太过渴求战功,对于王上休息民生整顿内务的大计也是一份阻碍。”
“你说得有理,本王也打算从长计议。”成玄策略微释然,忽而又生出几分不悦,“不过昭国也许正沾沾自喜呢,平白叫他们看轻!”
“要真沾沾自喜倒好了。”轩平摇头,“我反而担心他们谨慎……对了,还未禀报王上,臣今早刚刚得到消息,上官陵不久前再访容国,代表昭国请求结盟。”
“哦?”成玄策顿时凝肃了脸色,“结果如何?”
“容王没有答应。但我们也不得不防,一旦两国结合,对我国终归不利。”
“嗯……你有什么想法?”
成玄策打量着他,轩平的神情看起来毫不紧张,甚至眼中还不时流露出一丝欣悦,看起来是早有定计。
“王上,您手中正好有一颗棋子。昭国二王子——沈明良。”
成玄策经他一提,猛然想起来,当初忘岁月送他的这份“附带礼物”,自从带回成洛之后就被他忘在了一边,到现在也没派上过什么用场。
“你打算怎么做?”
“不如把他送给容王?”轩平道,“昭国如今在四处寻找他。容王贪利,得到沈明良必然想握在自己手中,以便将来昭国若有动乱,可以扶植他牵制昭国。而沈明良畏惧回国受审,定也不愿离开容国。这样一来,两国难免龃龉,再想结盟也更困难了。”
他的建议被完全采纳。次日一早,轩平带着桓王旨意来到沈明良住处宣诏,却得到了一个令他惊异万分的消息。
沈明良已在昨夜服毒身亡,再无生机!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屋中一片狼藉,轩平心头混乱,脸色难看已极。
侍奉的仆人慌张摇头:“小的也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谁知道今早就……”
故意的……轩平心想,这是有人故意要坏他的事。
“昨天有谁来过?”
沈明良在此并无亲友,平常少有人走访,提起这个问题,仆人立刻就想起来:“只有下午太师来坐过一会儿。”
忘岁月?
轩平愕然了。
忘岁月行动神秘,寓所却并不神秘,轩平熟门熟路地找上门去,忘岁月见到他时神色如常,还招呼仆婢给他上茶。
“教主昨日可曾去见过昭国二王子?”
“见过。”忘岁月并不隐瞒,“怎么了?”
轩平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略微压抑着语气:“教主和他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特别的。”忘岁月笑了笑,“只是问问他在此住得可还习惯,是否思念故乡家人之类……嗯?你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死了。”
忘岁月扬了一下眉头,不知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表示。但在他的经验而言,死人本不算新鲜事,沈明良也并非他的亲故,这一扬眉的“关心”虽然微薄之甚,在他倒也恰到好处。
轩平看他没有追问的意思,只好继续说下去:“是服毒自尽,他怎么会有毒药呢?”
“看来他是早有死志。”忘岁月道,“桓王对他疏于照管,市面上普通的毒药也不费钱,他能弄到也不奇怪。”
“是么……”
轩平低低地反问,几乎是无意识的,他直盯着忘岁月的眼睛:“可若他早有死志,为什么在成洛呆了这么久都好好的,直到昨天见过教主才动手自杀呢?”
他话中的针对含意太明显,忘岁月顿时冷了脸色。
“你在质问我么?”
“轩平不敢。”
忘岁月打量他的眼神蕴含了一丝考究。
“为了一个俘虏质责义父,我不知你何时与那沈明良交情如此深厚?”
“不是为他……”轩平吞吐片刻,到底掩藏不住:“是孩儿昨日才向桓王建议,要将他送去容国行离间之计,谁知道……”
“哦,”忘岁月会意地点头,“你觉得是本座耽误你在桓王面前立功了。”
“……轩平不敢。”
轩平的气势低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清晰的惶恐。
“耽误了你的事情,本座道歉。不过本座也有一问,你既然另有计划,为什么不事先与我商量?”
轩平心下陡然一骇,他明白沈明良的死因了。
沈明良是死是活对忘岁月来说并无区别,而自己是否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却至关紧要。轩平发怔地盯着眼前的地面,额角渗出冷汗,心头浮上一层愧疚。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沈明良的死,是给他看的。
“你的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身体不舒服?”
忘岁月关切地注视着他,俨如慈父。轩平不敢吭声。
“是本座疏忽,你辛苦这么久,也没好好休息过。这样,本座给你放一段时间的假,你且回去休养一阵。”
奚阳事毕,上官陵携卫队返回昭国。沈安颐仍和来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