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鸣问完了又觉得自己在搞笑:
不是你邀请的人家吗?你还问别人为什么?
纪兰桢不紧不慢地回答:
“因为觉得这件事很有意义。”
“有意义?”赵鸣一愣。
“嗯,很多人有他们自己的故事,因为内心受困说不出来的秘密,现在有一个树洞能聆听他们说的话,也能给迷茫的他们带去指导,我觉得很有意义。”
赵鸣倒是有些想笑:
“什么指导啊,我们都不过一样大,很多问题收集了估计也解决不了。”
“可是有些人,只要有人愿意听他们说话,那就很珍贵了。”
纪兰桢淡淡地回答,她垂下眼睛,赵鸣这才发现她的眼睫毛很长。
非常长,也很卷,有点儿像……他表妹经常手里抱着的那个洋娃娃。
可那个洋娃娃是陶瓷的,特别容易碎,而眼前的纪兰桢,他虽然觉得她很漂亮,但也不会像被轻易打破的样子。
为什么忽然有这么细腻的心理活动……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赵鸣抓抓头发。
“说起来,你是在给别人顶班的吧,他们不是就去吃顿饭吗?怎么磨磨蹭蹭到现在?”赵鸣眉头一皱。
十月的天气了,虽然不算冷,但到底气温在往下降,在这四面透风的地方坐上两个小时,即使是正中午,赵鸣也感觉到阳光里掺着丝丝的凉。
“你饭吃过了么?”
纪兰桢回了个“嗯”,翻了一页书。
“你吃了什么?”
赵鸣并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终止于此,他经过这段相处后发现,纪兰桢不是真正的冷,她只是习惯用最简短的话表达自己的想法,然而你要是穷追不舍下去,她表达的内容会有意思很多。
“饭,还有菜。”
纪兰桢瞥了赵鸣一眼,又翻了一页书。
……
好吧,挺有意思的。就是有点冷。
赵鸣缩缩脖子,终于学会闭嘴了。
然而他这边才闭嘴,那边一直安静的纪兰桢却如坐针毡起来。
赵鸣循着她视线望去,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生,头发是海藻般的卷曲,贴合的衣服展露出她适宜的腰身。
是个很让人惊艳的女孩子。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猜想她和纪兰桢一定认识。
因为那个女生跟纪兰桢对视了之后,就把头低下去了,露出头顶闪着碎光的水晶发卡。
他再看纪兰桢,又低头在翻阅她的笔记。
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但是好像不一样啊。
他眼睁睁看纪兰桢书页翻得一下比一下快,眼睁睁看着她手边的笔滚滚滚……
赵鸣准备出声提醒她,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高大颀长的影子淡淡向小棚压来。
“怎么总掉东西啊?”
他一面说,一面捡起滚在脚边的笔。
纪兰桢眼皮跳了一下。
郑麒的声线很凌冽,总能让纪兰桢联想到冬天“啪嗒”被折断的雪枝。
“收好了。”
——可是他说的话、他的语气,却没有冬天的隔绝感。
纪兰桢低低一声道谢,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毕竟……她和周童童吵架了,而她,也很久没看见过郑麒。
和周童童吵架的原因说起来很简单,还是因为广播站。
赵鸣找到纪兰桢,问她要不要参加广播站推行的新活动。
纪兰桢答应下来。而周童童很不高兴。
原本由吴秀言作为代表参加的校园朗诵,因为莫须有的品德问题被顶替。顶替的人就是这个赵鸣。
她作为吴秀言的好友,自然是不愿意让纪兰桢帮这个忙。
纪兰桢的举动,毫无意外让直脾气的周童童大为火光:
“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的立场应该是站在我这边。”
“可是吴秀言也说事情过去了就一笔勾销,而且这根本就是两件事。”纪兰桢竟然出乎意外地坚持。
“我不管,我姐妹受委屈就是我受委屈,我姐妹一点苦都不能受,我就是她正义的化身!”
纪兰桢:……
……还挺像小学生吵架的。
可就是这样,两人冷战了。
纪兰桢无奈地笑笑。
郑麒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纪兰桢连忙否认:“不是,就是太意外了。”
虽然只是一个说大不大的一中,但有时候相遇的确是要机缘的。
“你的活动范围主要是教室,要是多多出来活动,见面就不算意外了。”
纪兰桢这才注意到他穿的短袖,应该是刚打完或者准备去打球,戴着黑白色的护腕,衬得指尖处也修长好看。
十月的风已经紧了,可他还是穿的很单薄,露出连带小臂一侧结实的肌肉纹理。
不冷么?她想。
正巧此刻一阵风吹过,纪兰桢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纪兰桢:……
郑麒失笑:“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
说着,他眼光扫到了她手边拧开的矿泉水,补充了一句:“天冷就别喝凉的。”
被忽视在一旁很久的赵鸣心里已经不太舒服了:
“同学你谁啊?”
由于郑麒一直侧向纪兰桢那一边,导致赵鸣只看得见来人穿着本校的校服。
在他发问以后,对方终于肯舍得把半个侧脸给他。
赵鸣终于看见了他的五官:
眉是浓眉,瞳仁里有化不开的深色,干净凌厉的下颌有点压人的气势。
长相太惹眼,赵鸣一个激灵立马想到对方是谁。
郑麒。
“你同学?”
他略略抬头,这话是问纪兰桢的。
等到纪兰桢介绍赵鸣,说是同班同学,也是广播站同组组员之后,郑麒不紧不慢:
“同学你好。”
赵鸣气极。
这样傲慢的态度,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以为女厕所一见,已经算是两人正式会面了。
——如果师生检讨大会上那次不算。
那次他是代表广播站领奖的尖子生,他是被师生大会批斗的差生。一个刚下场,另一个准备上场,他们远远地打过照面。
就那一眼,他就觉得对方不好惹。虽然没有传闻中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但他身上似乎带有一种天然的气场,会叫人畏惧。
内敛的含蓄的,但有种说不上来的危险。
他默默看着纪兰桢,她没感觉到吗?
紧接着脑袋里浮现出另一个问题: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认识的?
在他想破脑袋也没把答案想明白的时候,纪兰桢和郑麒仍然在说话。
郑麒对他们的活动很感兴趣,纪兰桢在向他介绍。
凭良心说,虽然这个活动参与的人数不多,但加入进来的学生都很用心。他们印发传单,还让组员抽空做了宣传画板,再加上广播站的广播,真吸引了不少人来了解。
郑麒做了评价,觉得内容形式都挺好的。
他指着其中一个画板牌,上面画着穿白裙子的女生在对树洞说话:
“不过你们的作用只是树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