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千鸟缝山影

在陈子墨凝视着远处山谷里绰绰白光时,儿了正站在白光的边缘,亲眼目睹行踪吊诡的茅山道士之间的真正的战斗。

紫衣女子脚下的阵稳稳地张开,千只巴掌大的白鸟如同伸了个懒腰般舒展开来,也不见震动翅膀,就那么自然地在半空中悬停。每一只鸟都在周围晕开一圈柔和的光斑,落在青黄不接的树叶上,落在棕色的树皮上,也落在被细雨打湿了的带着老草和硬石的山土上,一寸寸斑驳磊落。

“好家伙,这做梦一般……”儿了在心里感慨,“修道的都是神人。”

“千鸟劫渡?”山中传出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师兄?”之前说话的男人带着询问的语气探索声音的方向。

被叫做师兄的男人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向紫衣女子,“上一次看到这千鸟大阵还是出自你母亲的手……她还好么。”

“虚伪,”紫衣女子声音铿锵,“我母亲如何,跟你们没有关系!我今天来要拿走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小兔崽子,千鸟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凭这个就能硬闯茅山了?!”尖利的声音带着怒气,听得出说话的女人已经有些苍老。

“当年的事情你不知道,”倒是之前呼唤师兄的中年男人一如既往地平静,“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你进不来的。”一个男声听起来阳刚又年轻,补了一句。

紫衣女子咬牙,不再说话,只一扬手,一只光鸟如剑矢射入山谷之中。

浮光掠影,唤起说话人多年前的记忆。同样是一席紫衣,同样是一道白光。

山重水复,一光白鸟鸣叫着穿林打叶而去。

女人一手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一手拉着一高大的男人。男人身材魁梧,只穿着一件过膝的素色底裤,赤足随着女人一起奔跑,脚掌和小腿被荆棘和碎石割破,伤口和血迹斑斑,毫不在乎。裸露的上身肌肉紧实,但是反反复复地覆盖着各种兵器留下的伤疤,像被暴虐过后的人偶,胸口一处烙印触目惊心。男人的面色异常平静,甚至有些呆傻,只在看向女人的眼睛里流露出亲近的信赖。

女人的衣裳还能看得出来本是十分华贵的,可现在已经毕缕阑珊。与男人不甚了了的神情不同,女人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憋着一口难以咽下的劲。她听声辨位,此刻已被三面围包,放出的白鸟被人一剑打散。来人众多,不断逼近。

那个男人的神情却依然无动于衷,“你好像很着急?”

男人手掌冰凉,女人紧紧抓住,也不回头,“不错嘛,有进步,能看出来我着急了。”

男人点点头,“后面那些人也很着急。”他仰着头,有些得意,好似看得出人家着急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后面那些人当然着急了,他们就是要抓你的,女人腹诽。旋即有了新的念头,对男人说:“嗯,前面有好吃的,我着急带你去呢。要是被后面人抢了先,你就没得了。”

“好吃的”三个字仿佛是给男人注入的一股内力,他听到后眼睛一亮,脚步也不拖拉了,倒跑到了女人前面,拉着女人往前边跑边嘟囔:“那快点那快点。”

柳暗花明,前面是一片空地,大约有两三亩的范围之广。空地不光杂草丛生,还斜插着几座墓碑,墓碑上都不止一处裂痕,风沙辣手,摧得荒芜。一踏入这片空地,女人不禁皱眉,阴冷之气如浠水,摩擦着脚踝。

空地另一端是一座小山丘,看起来像似一个巨大的坟包。

“竟然被他们逃到了这个地方?”

“东北有山门,行万鬼之便。”荒地东北面便是那小山丘,只是山丘上的土和这空地上的一样,都是黑色的。比这杂草丛生的空地还不如,山丘上一根草都没有,远远看去像一个黑色的馒头。

一路上女人怀里的婴儿都很安静,好像是懂得母亲的境遇,不忍再添麻烦。但进了这片空地以后,忽然大哭起来,一声响过一声,还带着捣不过气的急促。

婴儿突如其来的啼哭打破安静的暮色,让人心头一颤,不自觉地联想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这孩子哭得我心慌。”一名跟踪者小声说。

“不要紧,咱们这么多人呢,害怕她一个女人?加一个屁事不懂的孩子和一个傻子?”他的同伴不悦地安慰道。

另一人听完摇摇头,开口说:“这地儿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惊险。”

“什么惊险?这一眼看过去一目了然,能有什么的?”一年轻道士摸摸腰间的银葫芦,不屑地跟了上来。

之前摇头那人看了看这初生牛犊的傲气小道士,想了想还是指指前方的地面开口解释道:“这地上黑土似沙似水,看似平常,可下面有众多溪流一般的气机在流转。把这死土盘成了活水,但这活又不是真的活,是死不成的活。”

“什么死不成的活。”那年轻道士压根没听进去这稀里糊涂的解释。

反而另一队有人接过话茬:“这气机也不是正常的气,是阴气,”那人环顾了一圈接着说道,“这里蓄这一地的阴气。”说罢他抬头望向黑色土丘,打了个哆嗦。

“你还是阅历太浅,你师傅也是惯着你。”长辈般的男人拍了拍年轻道士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土不成土的大凶风水地。”

“怕不是她们早就预谋好了的?”一弟子提出疑问,如果是的话,那这定有埋伏圈套。

又有一队从林中走出,为首的青衣男人未到中年,却引来众人颔首问候,想必是有些地位。“无妨,这局远不到火候。”

众人皆有道行,此时各队人马都运用起本门的本领勘察此地。地形得天独厚,阴气也聚集了起来,不过还是如那男人所说,积累的时间太短,还不成气候。

“苏姑娘,跑了着大半程的地,你也该明白,你甩不掉我们的。”青衣男子朝着空地上喊话,“你是刚生产完的女人,来这种地方,会落下病根的。”

他的话紫衣女子不理会,却引的**的那个男人回头张望。

这一回头,大部分人第一次看清男人的脸,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分明是一张死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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