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宁做完家教，按微信的位置来到购物广场E座的一个写字楼。
电梯停在24楼，一处电梯她便见到蓝色的招牌——永信律师事务所。
推开玻璃门，前台小姐一见到她便引她去了会客室，林恩宁看见坐在长条会议桌前的父亲、舅舅，还有那个小会计。
小会计穿着一身藏青色精致套装，目光沉着冷静，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精明强干。
跟前几次偶遇见到的她很不一样，林恩宁今日的她颇有几分事业女强人气场。
“宁宁来了。”
林振昌先打了招呼，示意林恩宁坐到他旁边。
分别不过一周，林振昌今天满脸愁容，眼中写满颓废和疲惫，与昔日那个叱咤商场的父亲相去甚远。
林恩宁心一颤，“爸，你怎么了？”
不等林振昌回答，石永强抢先说道：“哎呀，这不是前天那些劳务道家里来闹了吗，给你爸气得！你是不知道啊，那些刁民不仅砸窗玻璃，还扔大粪！我当地就报了警，结果警察一来，他们全跑了，留了一个80岁的老头，还有一个神经病在门口躺着，谁也没办法。”
林恩宁紧张地看着父亲，“那你有没有伤到？”
“没什么的。”林振昌不敢面对女儿，别过脸去，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四人沉默地坐着，空气越来越凝固。
坐在石永强边上的小会计见林振昌半天都不说话，便杵了下石永强。
“那个宁宁啊，今天让你来这儿，就是...”方才嘴皮子还挺利索的石永强突然有点结巴道：“就是，你妈那个遗嘱啊，她不是留给你一套房子吗？当时还做了一份公证，现在要卖房子的话..就得....就得...”
石永强说着说着没了下文，空气再次凝固。
林恩宁看看石永强，又看看父亲，两人都低下头没有说话。
小会计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既然你们都不想说，那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当吧。”
她把目光转向林恩宁，冷声说道：“林小姐，现在公司欠债一千八百多万，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只有卖掉你母亲留下的这套房子，才能解燃眉之急。但你母亲立了遗嘱房子给你，又做了公证，所以要卖房，自然需要请你过来办些手续。当然....”
她看了一眼石永强，继续道：“你也可以不同意，那公司就只有破产这一条路，到时候法-院执行破产清算，这套房子一样保不住。所以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今天你把这份卖房协议签了，未来还能继续当你的林小姐。”
林恩宁目光有些冷，“我知道。”
“不过呢，遗嘱里还涉及你母亲公司股份的继承权，现在公司这个情况，就算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股份也没什么用。你既没有经营能力，也没有偿还债务的能力。所以不如放弃继承权，把这部分股份先交给你父亲打理。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他的就是你的，这部分股权给他对你来说没有实质性影响。”
林恩宁目光一敛，终于明白石永强今天叫她来的真正意图——公司的股权。
卖房子牵扯到遗嘱，而遗嘱中除了房产还有公司的股权。林恩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放弃继承股权，但那个女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她完全不懂经营公司，何况股权转给父亲又不是给外人，所以她并没有反对。
“爸，只要你觉得这么做对公司好，我没有任何意见。”
林振昌叹了一口气，将桌上的文件挪到林恩宁面前，“你现在还小，股权和房产暂时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等爸爸缓过这一阵儿，你妈留给你的都会还给你。”
“爸，我是你亲闺女，你跟我客气什么？”林恩宁拿起桌上的文件，还没来得及看，会议室的门打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走了进来。
他坐在四人对面，双手交叉，职业笑容瞬间挂在脸上，“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走出律所大门，太阳已经落山。
石永强一脸喜色挽着小会计的手，指着购物中心说：“宁宁，待会儿咱们一起吃个饭。”他转头冲着身边的女人宠溺一笑，“文华，你想吃什么？日料还是西餐？你这个当舅妈的也算正式跟宁宁见个面。”
小会计瞅了一眼石永强，笑得羞涩，“哎呀我才比她大几岁，叫姐姐还差不多，叫舅妈都把我叫老了！”
林恩宁敷衍一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叫你舅妈？
“舅，房子都卖了，你爸可没钱吃日料了，要吃你请啊~”
石永强瞪她一眼，“外甥狗外甥狗！胳膊肘就是超外拐，连顿饭都要抠你舅的！”
林振昌笑笑，“不至于不至于，吃饭的钱还是有的。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来一趟C市，这顿饭自然还是我请。”
“不了，我晚上还有课，得赶紧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林恩宁就是对这个女人没有好感，她抱了抱父亲，“爸，你不用管我。我在大学一切都好，你就全心全意打理公司就好，一切都会过去的，咱们家一定会更好的！”
林振昌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宁宁长大了，知道安慰爸爸了。”
林恩宁揽着父亲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撒娇道：“没长大呢！我要永远做你的大宝贝！”
“哎唷~~等你有了男人就忘了爹咯~”石永强咧嘴笑着，身旁的小会计也笑着倚到他身上。
她笑起来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跟刚才律所里强势精明的态度判若两人。
林恩宁的把脸转过去，一刻都不想跟她多待，“那我走了，爸爸再见。”
石永强也挥起手，“拜拜。”
坐上地铁回C大，林恩宁一路思绪翻飞，想起很多母亲在世的场景。
或许当一个人开始独自面对人生时，才能看见那些藏在繁华下的疮痍。
石澜是个严肃又爱说教的人，小时候林恩宁很怕她，并不怎么与她亲近。相反父亲就格外好说话，每次成绩不好被母亲训，父亲都会偷偷给她塞巧克力。
那时候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骂父亲心太软，做管理者就不能有妇人之仁。
母亲去世后，林恩宁开始隐隐觉察出什么。
不说公司经营，单说公司的会计跟舅舅混在一起，父亲竟然什么都不说。
石澜最后几年即便是躺在床上，公司也都运转正常，舅舅纵然流连声色，也不至于离婚。
如今不过一年的时间，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