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他们先寻到一个避风之处,便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平波道人也带了弟子从天而降,他一落下来,便向韩一鸣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中还是有些捉摸不定的意图,韩一鸣虽了如影追风剑,但心中始终惴惴不安。见他看了过来,转身走开。
他们走了这许多时日,天气越来越炎热,也越来越潮湿。这样的天气,令人昏昏欲睡,不多时,众人已昏昏睡去。天气炎热并不难受,可是浑身是汗,却不大舒服韩一鸣睡了一阵,只觉背上湿漉漉的,全是汗水,翻了个身,忽然听到离自身不远处,有草叶抖动的声响。
他本来就睡得不踏实,一下睁开眼来,只见眼前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闭上眼睛,刚有些朦胧,又听到身边一丛草叶抖动,一惊而醒。木芝每次藏在草叶下方,都有相似的声响,韩一鸣自从那日见平波道人活吃了木芝,一听这声响便心惊肉跳。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摒住呼吸。此时正是月底,一钩下弦月弯在天空,光泽黯淡,因而地面上也看得不是十分分明,但他睁着眼睛,对着周围看了一阵,便适应了这黯淡的光线。
忽然身边有一处草叶轻轻亮了一下,韩一鸣先是一惊,片刻舒出一口气来,木芝虽颇具灵性,动作快捷,可是从来不曾见过它们在黑夜发光。但他心中还是十分担忧,他自忖也没有见过多少木芝,或许他见过的不发光,但也不能便没有发光的木芝。正在着,忽然眼前一亮,一束阴冷的寒光照了过来。
韩一鸣一见这道寒光,便摒住了呼吸。这道寒光曾将他冻得全身僵硬,将木芝笼罩其中逃不出去,正是平波道人七环宝镜上的寒冰宝环。他悄悄向平波道人处看去,只见平波道人虽还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之上,但右手中一个东西一闪,确是七环宝镜在月光下反射出来的淡淡月光。七环宝境四处搜索,寒光不停移动。韩一鸣看得分明,七环宝镜还未能找到那个发出声响的东西。忽然平波道人的眼光向他看来,韩一鸣立刻闭上眼睛,只留一缝,向他看去。
只见平波道人的眼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回,便将头转向别的方向,但片刻之后,他又转回头来,连手中的七环宝镜也对准韩一鸣身上照来。韩一鸣本来见他转开了目光,便悄悄睁开了眼,不料他此时又转回头来,大吃一惊,要闭上眼睛,却见七环宝镜对着自己照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瞬间,眼角忽然瞥到一个地方闪了一闪,淡淡的蓝色光芒一闪既灭,一道寒光跟着照了过去,却是平波道人也为这蓝光吸引,将手中的七环宝镜对着这光芒照了过去。七环宝镜的寒光笼罩住适才一蓝光闪烁的地方,韩一鸣心中一阵紧缩,险些叫出声来,却见在七环宝镜前方不到两尺的地方,一蓝光一闪,已脱出了七环宝镜的蓝光笼罩,七环宝镜竟然照了个空!
韩一鸣心中一松,却见七环宝镜的那道蓝光瞬间便移到后面蓝光闪烁的地方,快得匪夷所思。心中又是一紧,却见在七环宝镜蓝光前方两尺,又是一蓝光一闪。七环宝镜追得极快,但那蓝光更快,始终在七环宝镜前方两尺,待七环宝镜照到这里,蓝光又已经闪到前方去了。韩一鸣先前揪得紧紧的心,终于放松些了,却也还是担心,他虽不知那蓝光是什么,但是终不愿它被平波道人捉住。
只见平波道人本来端坐在大石之上,但那一蓝光始终游离于七环宝镜之外,不由得专注起来,过了一阵,坐起身来,身子向前俯出来,对着那蓝光看去。韩一鸣此时瞥到七环宝镜并不是被他拿在手中,而是虚浮于他的手掌上方半尺。也并不见他对着七环宝镜施什么法术,他双眼紧盯着那蓝光,虽手还保持在七环宝镜的下方,却已因他身影变换,自七环宝镜下挪开了。七环宝镜自在一边对着那蓝光不停照射,却总也不能将那蓝光罩住。
那蓝光越跑越远,平波道人本坐在大石之上,忽然跃起身来,手向前推,七环宝镜始终紧紧跟在那蓝光之后。平波道人并不着地,也不御使背上的黑木剑,在空中就迈开步子,跟在那蓝光后面追去。韩一鸣大吃一惊,看不出这个龌龊道人修行居然如此之高!
若不是先见过那对人物出色的男女闲庭信步般地凌空行走,他几乎不敢相信还有人能这样走路。那对男女不止样貌出众,连修行也是高得让自己不敢象。那男子随手便将需要千年道行方能引动的鸣渊宝剑引动,连鸣渊的剑鞘都恢复本来面目。但是那对男女这样倒也罢了,他们异样出色,让人信服。而这个龌龊道人也能这样,就让人心惊起来。韩一鸣禁不住起二师伯的醒,平波道人现下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忽然有人在他肩上轻轻一拍,韩一鸣回头一看,却是黄静玄,他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只见黄静玄向平波道人看了一眼,伸手拉了他的手臂,便向前走去。
韩一鸣走了几步,猛然发现跟了二师伯走路,比平时轻快了不知多少倍。他从前便殊少劳累,但这一个月来,跟着师伯师叔与诸位师兄一起奔波,脚力也强健了不少。但从未如此轻松过。有时看诸位师兄脚下轻盈,自己走路沉滞,不由也有些羡慕。但他们都是多年修行,尤其大师兄司马凌逸,也修行了近四百年。而他进灵山才一个月,就算这次下山也是修行,他也才修行了一个月,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修行出这轻盈到极的脚步。
他向脚下看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几条草叶自自己的脚背上拂过,转眼就拂到自己的脚底去了,原来黄静玄带着他竟然是凌空行走。他们尾随平波道人,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