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淮肆进入别墅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贵妃椅上,笑得前仰后合的桑榆。
顾南行手执咖啡杯,坐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上,一身松垮舒适的家居服,一副惬意随性的打扮。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衣领口敞开得厉害,从戚淮肆的角度望过去,隐约能看到胸口紧实的肌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还不如瞎了好。
两人正在聊大学时的逸闻,桑榆讲得认真,顾南行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她,望着桑榆的眼神温温柔柔的。
“真的假的,他进监狱了?”
“大概是你出国后的第二年吧,有个被他骚扰的女生站出来,在学校论坛里公布了那个导师的罪行,一开始他还不承认,说是那女生专业成绩不合格,求到他面前,他没答应改成绩坚持让她留校一年,女生是狗急跳墙反扑他一口,”桑榆说到激动的地方,往嘴里塞了块小蛋糕。
“后来,是他老婆闹到学校,把他手机里偷拍女学生的照片捅到教务处,再后来,越来越多女生站出来,包括一些已经毕业的女生集体实名制举报,学校才发现这位导师在任教十几年里,竟然前前后后性骚扰过近二十多个女生。”daqu.org 西瓜小说网
顾南行叹气道:“真看不出来,当时我还选修过他的摄影课,看起来文文弱弱艺术气息很浓的男人,私底下竟干出这么禽兽的事情,第一个站出来的女生顶着压力和世俗的眼光,揭发那禽兽的嘴脸,才是最让人佩服的。”
桑榆很赞同,同时又十分欣慰顾南行作为一位男性,能切实地替女性考虑,难怪从他的作品中,她总能感受到强大的女性“她”力量。
他是个好导演,是一个值得被演艺圈熟知的导演。
这也是桑榆坚持让乔北玥跟他合作的原因,她相信两人定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顾南行视线落在桑榆身上,余光瞥进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的戚淮肆,突然道:“阿肆,快来尝尝,我人肉背回来的甜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出声,偷听我们说话是不是?”
桑榆惊讶地转身望过去,男人换了一身跟早上不一样的笔挺墨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肘上,一手插在裤口袋里,冷冷地立在不远处,嘴角没什么温度地扬了扬。
“你们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需要我偷听吗?”
“在回忆上学时候的事,桑榆跟我是一个学校的,比较有话题。”顾南行说着起身拉戚淮肆坐在另一侧沙发上,三个人刚好形成一个对等三角形,“都是些以前接触的人和事,你大我们几届,大学又上的经管类名校,我们艺术类院校的八卦,你可能会觉得无聊,将就着听听吧?”
戚淮肆抿紧唇,淡淡一笑:“a大和艺术学院隔了两条街,你三年不在国内,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知道得比你多。”
顾南行被这一下噎得不轻。
出国三年,太多的新人和琐事占据他的身心,刚刚桑榆提到时,其实不少人的样子已经跟记忆中对不上号,甚至可以说,全不记得了,哪怕是当时在学校有名的人物,现在早已模糊了印象,他看桑榆讲得认真,不由自主也听得认真起来,受到感染似的想继续看她滔滔不绝的模样,整个人瞧上去鲜活不少,比前几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氛围都要和谐,融洽。
桑榆没注意到两个男人间微妙的气氛,只觉得戚淮肆偶尔投来的目光不太友善,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像是为了印证刚才的话,戚淮肆眉眼抬了抬:“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主动站出来举报的女生,是你大学同宿舍的室友吧?”
“你怎么知道?”
桑榆以为他说的了解只是说说而已,竟连这些都知道,他是趴在她们学校墙根下听的八卦吗?
当年桑榆去学校报道晚,宿舍安排也分在后面,恰巧跟表演专业的同学分到一个宿舍,大家天南海北来自不同地方,只有桑榆是本地人,加上她性格好,自然而然跟宿舍几个女生打成一片。
骚扰事件过后,受害女孩萎靡了好一阵子,桑榆看出她不对劲,情绪低落常常走神,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终于在某次她逼问下,说出了导师的罪行。
桑榆当时听完,抄起厕所的拖把就去找那导师算账,将导师拦在男厕所,蒙眼暴打了一顿。
冲动完后,她才想起来楼道走廊里都有摄像头,蒙头也没用,那混蛋一查记录就能把她揪出来。
为此担惊受怕好几天。
她都做好准备被学校处分,结果偏偏那层楼的摄像当天记录全部丢失了。
桑榆欣慰不已,一定是那渣男恶行干得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后来大伙儿群策群力,搜集证据,终于在那个导师企图再次下手时,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当场将室友和导师带去做痕迹学检验,从衣服和肌肤上提取到指纹信息。
尽管他再三狡辩,甚至泼脏水说是女生为了能顺利毕业,主动勾引,却抵不过女生事先录下的语音和平日里发来的暧昧短信。
证据确凿,导师老婆闻讯赶来,揭发了他更多的恶行,拔出萝卜带出泥,更多受迫害的女生站出来,终于将这个人渣绳之以法。
戚淮肆靠在沙发背上,目光停留在桑榆身上,嘴角不自觉往上勾了勾。
他不仅知道,还全程参与了!
那年他研二,在艺校任职的小姨,让他去学校取母亲落在老家的遗物。
母亲很早离开原生家庭,常年跟亲人没什么联系,留在家里的东西很少,仅仅一个老旧的铁盒便装盛了过往二十多年的青春。
那天,戚淮肆的心情低落谷底,在戚家生活了十几年,即便有戚老夫人的疼爱,他依旧过得如履薄冰,一举一动克制守礼,不敢也不能露出一丝差错,被人找到错处,阴阳怪气满怀嘲讽地说出那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吃穿再好也改变不了骨子里下等人的劣性!”
他本想跟小姨多说几句,哪怕聊聊曾经的母亲也好。
可小姨明显不愿意跟他多交流,送完东西匆匆离开。
他独自游荡在教学楼里,就在这时看到了气势汹汹拿着拖把的桑榆,满脸的凶神恶煞,手掌心握着跟木棍,隐隐露出手背的青筋,可见当事人的心情有多糟糕。
她从他身边路过,没有流出一丝多余的目光跟他交流。
那时,桑榆还不认识他,戚淮肆却已经见过桑榆很多次,并且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他跟在她身后,眼见着她跟在一个瘦高个子老师模样的男人身后,进了男厕所。
是的,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女孩子,尾随男人进了男厕所。
紧接着木棍的闷声,夹杂着男人痛苦的哀嚎声在厕所里响起来。
戚淮肆探进去瞧了眼,本以为桑榆会吃亏,却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些愣住。
男人应该是个老师,头上套着黑色麻袋,敞口处不知道用什么勒得死死的,怎么挣扎都扯不下来。
桑榆估计是突然袭击,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连拉链都没来得及拉上,背上、腿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
戚淮肆没进去,立在厕所门口百无聊赖望望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狐狸崽子擅长伪装,这是遇上什么事了,才会露出尾巴,凶巴巴的。
迎面走过来几个男生,被他拦住,以厕所在修缮为借口,将人赶去了楼下。
男厕里传来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谁!哪个王八蛋干的?不要命了你,我要查监控,被我找到你就死定了!”
桑榆许是被这句话吓到了,原本还气呼呼的小脸,出现一丝慌乱,手忙脚乱拎着拖把跑了。
监控是戚淮肆入侵删除的,在那之后的几天,他有意无意又去艺校几回。
看到桑榆心不在焉,有点风吹草动就慌慌张张。
后来,那导师的事传得很大,戚淮肆才知道她是为室友出气当了回侠女,有胆子打人,没能力善后的侠女。
思绪被拉回现实,戚淮肆笑着看了眼桑榆:“我还知道,你当年把那人渣堵在厕所里打了一顿。”
桑榆一愣,如果她跟女孩是室友的事情,知道的人还算多,那她打导师的事,就只有同宿舍的几个女生才知道。
戚淮肆是从哪得知的?她实在想不明白!
顾南行早在听到桑榆回忆监控那段,便猜到帮忙的人是戚淮肆。
只有参与其中的人才会清楚事情经过,也只要他有这个本事和胆子,入侵学校监控网络删除视频,还能在事后找不到一丝痕迹。
他没想到戚淮肆跟桑榆的交集竟然在几年前就有迹可循,他一直以为……他对她是临时起意。
接下来的时间,顾南行再也没能插入他们的话题。
桑榆将车开出别墅时,被黑色宾利拦住。
戚淮肆从后车座上下车,走到桑榆车身前,拉门顺滑坐上副驾驶位置,调整椅背,带上安全带,一套动作丝滑顺畅,半点不掩饰“盲人”的身份。
“呦~医学史上的奇迹啊,肆爷,您能看得见了?”
戚淮肆语调不紧不慢:“装什么?不是醉酒那晚就知道了?”
她冷哼一声,轻声吐槽:“以为您爱好角色扮演,打算跟您多演段日子呢?”
戚淮肆不以为意,开始秋后算账:“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大白天出现在一个男人别墅里,不打算给我个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又不是半夜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