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铸剑

极北核心深处,寒风呼啸,裹挟着雪花与冰屑来回飞舞…

然而,本应席卷极北全境的此般场景,却自动于某处避让出了一块约摸方圆十里大小的真空地带。

仿佛是受到敕令一般,止步不前,将内外分隔成了两方泾渭分明的世界。内清而外浊,内静而外动。

在这真空地带的中央,盘坐着一位背影无限美好的白裙女子,很显然,她便是这一异常的源头。

而这名女子也并非旁人,正是极地的主宰,冰雪的女王——冰天雪女,雪帝。

此刻的雪帝正双手托腮,眺望着远方山壁的刻字,怔怔出神,口中无意识地念道: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时而蹙眉思索,时而闭眼体悟。虽觉内容高深晦涩,但对照着译文,反复咀嚼间,自己似乎能明白其中所指的一部分道理。

这时,一片雪花突现,飘落到雪帝右脸颊上,微凉的感觉令雪帝瞬间回神。

【到底是谁?敢打搅本帝悟道?】

作为从极北核心最纯粹的冰属性天地元力中诞生出的奇迹,雪帝本就是极北气运所钟。是以,在极北境内,任何自然状态下的寒属之物,都不会忤逆雪帝的意志。

也就是说,这片雪花必定出自于某个生命体的恶作剧。

略带不满地回头一瞅,果不其然,立时就发现了身后某只正在试图萌混过关,摇着尾巴以示无辜的漂亮巨蝎。

雪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打扰了我,还装起无辜来了?得吓吓它才行。】

如此想着,雪帝便努力僵硬着面孔,装作不悦的模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巨蝎。

有别于雪帝平日里高冷威严的形象,这是她几十万年中极少流露出来的真性情之一,堪称铁树开花,所以面部表情还是有些不到位。

但可能漂亮女人天生就有演戏的天赋,只见雪帝稍一瞪眼,没一会儿,巨蝎便开始遭不住,支支吾吾地解释了起来:

“雪女,你一直盯着那山壁,都好几天了,我担心…”

感受到巨蝎话语中包含的真挚情感,雪帝也不好得再怪它。可自己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于是好奇问道:“那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被那家伙给传染了,也变得神经兮兮的…”

想起陌绝寒当日曾追逐着一片雪花比来比去的情景,雪帝不由莞尔一笑。

自打将圣灵剑法入门之后,雪帝现在已然明白那并非虚言,实在是自己当初的目光太过短浅,有眼不识宝。

【看来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们这些凶兽真是空活了数十万年的光阴啊~】

正在雪帝感叹之际,却听巨蝎抱怨道: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还真是讨厌,说话留字都半听不懂的。

就好比你刚才念这句对应的译文内提到的车轮,器皿,窗户。

这些哪里是我们魂兽能够理解的东西嘛~”

“呵呵,虽说这些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只要用心,多少还是能从中读出一些道理的。”

“什么嘛,就连雪女你也为他说话…”

雪帝闻言笑而不语。

【原来冰儿也是有在用心学的,只是它对陌绝寒仍心存芥蒂。也许只有等陌绝寒找到足够的冰属性天材地宝归来后,他俩才可能和平共处吧。在此之前,我试着从中调解一二才行。】

然而,雪帝还不知道,冰帝如今对陌绝寒的怨念,早已不仅是复原之物被夺的不甘,更多的则是不满于雪帝对陌绝寒的关注。

所以雪帝越是去调解,就越会适得其反。

……

另一边,陌绝寒已带着他所需要的神秘晶体重新跃出井外,对着两女交代了起来。

“井内之宝非同小可,今后取水可以,但千万别下井,更别在井内胡乱动用魂力。

我上来之前在井底五米高的位置布下了陷阱。由外界魂力冲击而触发,纵使封号之流也必死无疑。”

见陌绝寒说得这般郑重,两女心中顿时一凛。这井底之物竟如此重要?值得封号斗罗亲自出手?

惊叹之余,两女也不由庆幸地拍了拍各自的胸脯,万幸水家以前没暴露出这口井的存在,不然可就是天大的祸事了。

看着两女眼中的庆幸神色,再联想到水家从凿井至今数十年,宝物还未见踪影就已易主…

陌绝寒内心不由一阵唏嘘,没有实力,果然什么都是空话。随后朝天水令上轻轻一点,一块花盆大小,产自洞内的神秘晶体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块晶体是陌绝寒特意挑选出来的,净度极高,色彩鲜亮异常,骤一出现顿时就牢牢地吸引住了两女的目光。

其实也不赖两女定力不够,实在是因为这块晶体真的太漂亮了。

“哇,好美。”水冰儿惊喜地叫了一声,伸手便要触摸。

可这手刚伸出去,却猛然想起这块晶体既出自井底,寒气也必定是极重的,不可沾染。只好十分不舍地将手缩了回去。

陌绝寒见此,轻一摇头,解释道:“无妨,这种晶体内虽蕴含着对你们无法驾驭的极寒之能,但好在它的外部亦是十分稳定。只要不将魂力灌注其中,通常的持握是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他将这块晶体递给了水冰儿。水冰儿则满心欢喜地捧过晶体,对着阳光不断变幻角度地来回观看。

只见晶体内里如有光源一般,呈现出剔透美丽的蓝紫色。在阳光的映照下,犹如日暮时分的天际,幽远而艳丽。

就连周围地面也被蒙上了一层梦幻迷离的蓝紫色光彩。绕是经常出入拍卖行,见过诸多奇珍异宝的水心仪也忍不住凑过去,与水冰儿一同鉴赏了起来。

见到两女的欣喜模样,陌绝寒心知自己的目的已达到,咳了一声,说道:

“你们手中的这块虽仅是井底众多晶体之一,但却是净度最高的那批中,颜色最漂亮的一块。

他日,等我闲逛到天水城后,若你俩冰心诀已然小成,我便以这块晶体作为用材,雕成首饰,赠予你们,以兹鼓励,如何?”

水心仪听罢,微笑地看向陌绝寒,道:“绝寒小子,你可想好了?保守估计,单以这块晶体的价值,哪怕买下六座龙城都是绰绰有余。”

“有何不可?”

水冰儿闻言,顿时也吃惊地看向陌绝寒。先前她通过陌绝寒对天水令的态度,就判断出其人重义轻财。

但那毕竟只是没有实际行动的空口说白话,可如今却将已收入囊中的无价之宝主动拿了出来,当作友谊间的赠予之物。

水冰儿只觉自己的心似乎莫名跳得更快了…

就在水冰儿几近呆愣之间,水心仪将其手中的神秘晶体拿了过来,在摩挲把玩了一阵后,重新递还给陌绝寒,微笑道:“那你就等着大出血吧。”

“我这可不是白白给予,你们俩可要努力才能得到。”

话是这么说,但两女都知道,这其实和白给没区别。

冰心诀所涉及的穴位并不多,冰属性魂师修炼起来更是事半功倍,以修炼冰心诀代替睡眠的话,练至小成也最多不过是个把月的功夫。

陌绝寒这么说,无非就是照顾了自己两人的情绪。明白过来的两女不由相视一笑,却又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中。

四日后的正午时分,在水心怡的鼓励下,水冰儿面色纠结地走进城东一家铁匠铺中。这里是水家三日前刚租下来,为期一周的店铺。

来到锻造室旁,听着室内一丝不紊的风响声,水冰儿原本焦躁的心,在此刻也忽得宁静下来了不少。深吸一口气,打算三日后再来,端起屋外一点没动,早已凉透的饭菜就要离去。

这三日里,一直是她在为里面之人送饭,即便那人已说过无需挂念,可她依旧故我。

这才刚往回迈了两步,便被其内一道沉稳的男声给叫住。

“既然心有郁结,不妨进来与我说说话,或可排解一二。”

【这就发现我了?】

惊疑不定中,水冰儿步入室内,屈膝施了一礼,随后歉意说道:“实在抱歉,打扰到你铸剑的雅兴了,绝寒弟弟。只是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是的,在水冰儿看来,那就是雅兴!

因为除了兴趣之外,她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人能一连数天,寸步不离地坐在熔炉旁,始终不急不躁,有条不紊地拉动风箱。

心里虽这样想到,可她却并没有发现陌绝寒的肤色有什么异样,一头冰白色的短发亦不见半分焦黑之色,就连汗水也未曾渗出一滴。

浑身上下更是隐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不凡气度,似乎全然感觉不到炉内青白色烈焰,所散发出的滚烫火气。

至于陌绝寒真的懂铸剑么?不必怀疑。除去个别能以器入道的上古仙人之外,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没有人比他更懂铸造之术,尤其是铸剑一途。

其实想想也知道,任谁在百年中从不间断地旁观天下第一铸剑世家铸剑的过程,都必将会成为一名举世无双的铸剑师。

更何况陌绝寒非是旁观,而是作为现场体验最深刻最明朗的亲历者,全程参与其中——那柄被铸造了足足百年有余的绝世好剑!

在那烈火煅烧的四万多个日夜里,每一锤落下的面积与力度,每一次刨锉的位置与角度,每一种淬火所用到的方式与温度,某些就连绝代铸剑名家也不曾知晓的细节变化,他都一清二楚。

“你先前的呼吸节奏不对。说吧,何事?”

水冰儿顿时为之一愕,居然能从一个人的呼吸节奏中判断出他(她)的心理活动?这内功的用法还真是神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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