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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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街上,崔姣专挑人多的地方钻,正月新春,街头人来人往,不乏有女郎结伴出来,崔姣在其中并不显眼。

崔姣站在街头深深呼吸,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被苻琰困在东宫那十来天,她虽一直在心里说一定要走,但是拿不准,东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实,她连内室都出不去,更别想走出东宫的大门了,还得多谢崔明秀,小人得志便猖狂,才能让她抓到逃跑的时机,现在苻琰大抵已知晓她“死”了,没准正伤心着。

崔姣在脸上拍拍,让自己清醒些,他就是再伤心,她也是个“死人”,她计划的挺周密,而且皇帝要去洛阳,朝里的政务都落在他肩头,他短时间内不会发觉她没死。

当下先回小院看看,户籍和她的嫁妆都还在小院里,顺便也看看崔仲邕有没有回去过。

这里靠近东市,离西市极远,凭崔姣步行回去得到晚上,她半路拦了辆马车,巧的很,还是之前她刚出宫那次,遇到的车夫,那车夫是做运货送人的行当,每日见的人都不重样,早把崔姣忘记了。

两人就车钱讨价还价,崔姣想跟他套点近乎,被他严词拒绝,直言只认钱不认人。duwo.org 比奇小说网

崔姣看这路边也没什么马车经过,再等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崔姣咬咬牙,便答应给他五个铜板,但这五个铜板也不独是送她去小院,接下来两个时辰,车夫这辆马车就被她包了,她让去哪就去哪,现在行情艰难,不比年前了,两个时辰五个铜板,都算上是好买卖。

崔姣坐上马车,指了地方,车夫便架着马车驶进永和坊,直到她和崔仲邕租住的院门前,竟见那门上了锁,她趴在门缝里观望,里面空荡荡的,她和崔仲邕被苻琰抓进东宫时,这里的东西没动过,现下倒像是进了盗匪,被洗劫一空,院里还长杂草,崔仲邕要么没回来过,要么回来以后,把他们的东西都搬走了。

崔姣又上了马车,问车夫认不认识裴府。

大名鼎鼎的河东裴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车夫转了马车又驶回东市,颇嫌崔姣事多,进了东市的安兴坊,马车停在路道旁,指了指远处的最大的一座府邸,说是裴府,便找她要铜板。

崔姣身上没铜板,她被关在东宫里苻琰就没给过她钱,倒是让她打理了不少内坊庶务,那么多钱记在账簿上,她也没看见过,她现在就是个穷光蛋。

崔姣被车夫要钱要的头疼,就把头上的金簪子拔下来,上面点缀的珍珠中最小一颗被崔姣抠了下来,给他道,“这可是珍珠,抵你五枚铜板了。”

车夫在市井讨生活,听过珍珠却没见过珍珠,但见崔姣一身华贵衣着不似普通人,将信将疑,片时他赶着车出了坊门,崔姣朝裴府走近了,大门紧闭,门前的阀阅上刻着裴氏祖上的战功荣耀,写的密密麻麻,每一条战功拿出来,都足以让人敬佩折服。

崔姣不便上门,在门口逗留须臾,只见这附近有一座茶楼,她打算入内等待,手头没钱,还有金簪能当钱用,她往茶楼走去,还没进门,身后听见有人唤

她,“小娘子慢走”

崔姣一回头,就见先前的车夫又回来了,他跑近了喘着气和崔姣说,“小娘子给的是真珍珠,我送去邸店换了一贯钱。”

他把那一贯钱递给了崔姣,憨笑道,“给我五个铜板就成。”

一颗小珍珠换这么多钱,这人倒是老实,没私吞还给送回来了,崔姣财大气粗一回,给了他十个铜板,车夫感恩戴德,让她下回想出行再找他,他给她比别人低价。

车夫高高兴兴离去,崔姣有点想笑,同是市井百姓出身,崔姣最知道他高兴什么,踏踏实实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银钱,得了赏钱,比得了什么珍宝都高兴。

崔姣进了茶楼,跟掌柜要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瞧见裴府的门。

伙计送上茶点,便自觉关上门不打搅她。

崔姣没吃午食,连吃了好几块桂花糕,才勉强饱腹,这时候正见郭守山与一众书生打扮的人朝茶楼的方向走来,这正月的天,多数人穿着麻衣直缀,都不是富贵子弟,郭守山在当中被一众人簇拥着,看得出他在其中颇受书生们崇敬,也看得出他姿态傲然,与以往的谦卑截然不同。

崔姣很唏嘘,做了太子的食客,等同于攀上了强权,即使是读书人也终究折了傲骨,甚至享受起被贫寒书生恭维。

慈恩寺内,她见过他在太子面前说过治水之道,她虽听不懂,但苻琰认可他,便知他有才华。

才华难得,人品更难得。

他和崔仲邕曾经说过的那些傲慢无礼的贵人不无差别,甚至更可恶,他也是贫寒出身,还没真正得势,就已经有了派头,瞧不起同他一样出身的读书人。

大约之前,他和崔仲邕来往,心底也瞧不起崔仲邕。

她更庆幸,崔仲邕能幡然醒悟,不然他也会沦落的去捧郭守山的臭脚。

一壶茶见底,裴府正门旁的角门开了,崔仲邕背着布袋走出来。

崔姣一喜,忙不迭戴好面纱,下楼付了茶钱,临出门时,见郭守山坐在高位上,身旁有教坊娘子相伴,书生们一一上前敬酒,他高兴了喝一杯,不高兴便不接,无人敢说他的不是。

崔姣收回眼,走出去提着裙子跑去追崔仲邕,她跑的飞快,离崔仲邕不远了,才敢叫他,“阿兄阿兄”

崔仲邕一听她的声音欣喜回头,她像只飞燕跑来,至他身前站定,兄妹两人相互打量,他健健康康,她也活蹦乱跳,才各自将一颗心放回肚中。

太子将崔姣从东狱中带走后,崔仲邕一直忐忑不安,现下见她无恙,也没多问其他,崔姣默契的跟着他,两人一同回了崔仲邕新租的住处,崔姣的嫁妆和户籍都被搬来了,什么也没丢。

崔仲邕简单做了两碗馎饦,边吃边说,崔姣大致说了自己怎么跑出来的,“太子现在估计以为我死了,暂时不会找我的麻烦。”

崔仲邕听的怔怔,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没想到崔明秀竟然成了皇帝的女人,崔氏女矜持懂礼,她这般行径已是彻底败坏崔氏名头,纵然一

辈子富贵荣华,私底下也会被人鄙夷。

崔姣道,“阿兄,马上就要元宵节了,我想等元宵节后离开长安去益州,太子警觉,我骗不了他多久。”

崔仲邕凝重的嗯声。

崔姣笑道,“阿兄,那裴府账房的差事不错,你在那处办事,也得人庇佑,我能放心走。”

崔仲邕摇了摇头,“也不能长久,裴府现今也有许多事,裴左率因小妾自杀而意志消沉,已有多日不上值,听府里人说,皇后殿下已对裴左率很不满,太子虽没说什么,但长此以往也不会任裴左率如此任性,今日晌午,裴左率的爷娘进了宫里,回来说,求了太子的教令,降裴左率为安西节度使府行政司马,不日就要启程去巂州,扎守边关。”

显然裴用让其爷娘失望,与其消磨掉皇后和太子的耐心,不如主动请命让裴用去边境磨一磨人。

崔姣想了一下,问他道,“阿兄,不然你开个书舍吧,西市只有个小书舍,那里鱼龙混杂,我看生意也不太好,我觉得可以开在茶肆茶馆附近,书生多,也容易结交好友,开书舍还要与京兆府尹报备,交钱事小,但有官府的人庇护,你每日只要呆在书舍里读书习文,还能得空挣些余钱。”

崔仲邕被她说的意动。

崔姣笑盈盈道,“等裴左率一走,阿兄就是坐吃山空,我留给阿兄那一箱子的银钱也不够开支,若用这钱开了书舍,阿兄又是要春闱的举子,只要有书生来书舍,阿兄与他们结交一二,他们就会愿意来的,且不说能结交志同道合的人,阿兄若要做大官,就得和他们都打好关系,这些人中或许有你的同僚。”

崔仲邕便被她说服了,隔日崔仲邕跟裴府请假,与崔姣挑了好几个地方,多是茶肆近处,才惊奇发现,这附近的租价昂贵,只开了一见书舍,老板还是个经商的富户,这笔墨纸砚都要钱,若无本钱,还真开不起。

他们最终选了靖安坊那一处,租用的屋子不大,妙在连着后院,后院有两间房,吃住读书能在一起,前院隔开了做书舍。

当日崔仲邕交了租钱,又去京兆尹府求了登册文书,每月要交五百文铜板,交不出来就得关门。

两人忍着肉疼终于把书舍开起来了,书舍里要进货笔墨纸砚,长安内有纸坊,看了朝廷的文书,才肯卖东西给他们。

等裴用被调去巂州,崔仲邕也被解雇了,便安心开起了书舍,头两日没客人,急得崔仲邕不知该怎么办,后来崔姣想出个办法,让他把他祖上传的那副梦窥钟馗捉鬼挂在书舍内,果然陆陆续续就有人来参观,顺道也买些纸笔,一来二去,崔仲邕便也当真认识了些真正做学问的人。

正到了元宵节,这日崔仲邕早早关了书舍,去西市买了许多菜回来,兄妹两人忙碌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好菜,正想美美吃上一顿,屋门却响了。

崔仲邕去开门,隔着门缝看见门外站着苻琰,崔仲邕心里一惊,干净回来让崔姣先躲起来。

崔仲邕怕他硬闯,再去开了门,只见苻琰面色灰败,垂着头走进来。

崔仲邕在他后面踌躇半晌,还是进了屋,就见他坐在桌前,一个人自顾自的倒酒,一杯接一杯的灌,那可是葡萄酒,现在朝廷颁发禁酒令,难得元宵这日想过个好节,崔仲邕在西市找了一圈才从胡商手里买到了这壶葡萄酒,就被他这么给喝完了。

苻琰喝完了酒,人趴在桌前,崔仲邕听他在说话,大着胆子近一些,才听清他说,“孤审问了崔三娘,她到死都不承认牙牙被她杀了。”

崔仲邕不知要如何接话。

又听苻琰道,“孤想她活着。”

崔仲邕手揣在袖子里,看他趴着的桌边在往下滴水。

崔仲邕琢磨自己是不是要安慰一下他,毕竟堂堂太子都哭了。

好半晌,苻琰又不说话了,崔仲邕想安慰都没力气使,他悄悄退出屋,进了旁边的居室,只看崔姣一脸惊吓,忙对她小声道,“牙牙莫怕,太子是来诉苦了,正在屋里为你哭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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