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某位刚从边关回来任职的武官愤愤不平的吵嚷:“老百姓每天在家享清福,
将士们每天风吹日晒,随时都可能战死沙场,
怎么就不能多享些待遇?”
一文臣冷眼扫过去:“合着付将军曾经带过的那些兵全是冲着银子去的?
若没银子,国家兴亡也不管不顾了?”
“你个老匹夫嘴巴放干净点,看见老子这道疤没?
就是剿匪时落下的,你有上过战场吗?知道多凶险吗?”
“年十数两也非白拿,哼!”老者懒得跟一个野蛮人打嘴仗,转回头不予再看。
另一个文臣也开始帮腔:“正因为这些年朝廷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军事上,
天下百姓才这般穷苦,若哪日百姓都不劳作了,你们分文都得不到!”
“没错,不劳作还是轻的,如果引发民变,你担待得起吗?”
“国家富强不是光靠你们这些当兵的就行的……”
娄千乙掏掏耳朵,好端端怎么就吵起来了?
难得想正儿八经坚持到底的,又不知如何阻止。
因为军饷问题究竟要如何安排她是真不懂,毕竟一下子减去那么多,谁会高兴?
“都给哀家安静下来,既然商议不下,
此事便暂且搁下,哀家这人说话比较直,又颇为小家子气,
个人认为治国就跟治家一个道理,丈夫在外奔波忙碌,
妻子在家就该用心操持家务,以便丈夫无后顾之忧,
可也要丈夫时常贴补家用,否则妻子拿什么置办柴米油盐?
国家也是这个道理,应当相互帮衬,相互理解。”
柏司衍忽然后悔为什么前面都没来早朝了,真有意思!
第一次见到这种朝堂,跟菜市似地。
娄千乙继续说:“将士们也该体谅百姓之不易,
若真心想兴盛吾国,目前最首要的便是改善百姓生计问题,
除却大梁城,许多地方的老百姓家中房屋都几年不曾翻修了,
长此下去,谈何兴盛?总是以第一大国自称,而其他国家使节过来一看,
哟,瞧这所谓的第一大国,好些主城还没咱一个镇子来得富饶呢,
呵呵,各位是否还觉得有光?”
“所以太后是想削减军饷,用这银子帮百姓翻修房屋?
亦或改善市容?”柏司衍用扇子拍打着手心,好笑地问。
“将士不也出自百姓家吗?此事哀家拿不定主意,
便希望四方元帅来为哀家拿,哀家会给他们发文书的,
你们也适当帮忙说道说道,别整的在外人眼里咱大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当然,即便不靠减少军饷,各地方房屋也是要及时休整的!”
商晏煜勾唇,从容发言:“军饷可适当减少,
微臣听闻太后制造出了不少新式武器,可否属实?”
某女呆木,所以他们才决定把军政上交的?
就说嘛,他们哪有那么好心?
估计等军营也因她壮大后,就会想方设法将失去的东西夺回。
随便他们吧,在其位谋其政,暂时她会做好的:“不错,
等都锻造出来后,哀家会在校场进行一次演习,到时均可参观!”
火炮才将车架子弄出来,炮筒们还有的等呢。
至于枪,已经被放弃制造了。
虽然消耗量比较小,但是一发子弹打出去,近一个小时不能重复使用。
枪管散热量太差,在战场上,谁有这功夫慢慢等?
不如加强经济,多做些弩出来,更大批量生产箭头,最完美的还是火炮,攻城神器!
“可比那火药还要厉害?”柏司衍眸子一亮。
“这事到时再向丞相解说,如今还是谈谈另一件事吧,
虽然今年不再重复收税,但同样有不少贫困百姓还处于水深火热中,
哀家的意思是暂时开掉几个粮仓,无偿送往他们手中,
以确保今年再无人受饥饿之苦,摄政王也与哀家商讨过,
将目前发现的几座煤矿开采出来,给几处平原区送去,让他们用粮食来换取,诸位觉得如何?”
太后这是不想今年再有人饿死冻死啊,有心了。
“太后英明,王爷英明!”
娄千乙笑逐颜开,抬手:“都起来吧,那此事就都交给摄政王去督办!”
商晏煜拱手:“微臣遵旨!”
柏司衍不乐意了:“太后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另外还有一事,望丞相帮衬暂代户部尚书白大人去办,
即日起,尽可能开辟那些荒地,挖出水田,特别是山区,
最适合种植水稻,你觉得哪里能开辟成田就让薛怀去哪里建造水车,刻不容缓!”
凭什么商晏煜不是煤山就是放粮,到他这里只有个苦差事?
而且白中天自己不会去做吗?难道没了白中天在朝堂坐镇,她就寝食难安?
气归气,还是拱拱手:“微臣定不负众望!”
水田的确是可以开辟了,三年内,他保证大曜山区全被梯田覆盖。
娄千乙趁人不注意,从袖子里掏出小册,后合上,仰头继续说:“今后‘桑蚕种’皆有国家培育,
后按每家桑树量免费发放给农户,
蚕茧也由国家按品相合理回收,价格统一!”
白中天其实挺有一套的嘛,如此这般,国家想怎么规制这些蚕丝就怎么规制。
而有对应劳动成果的银子拿,老百姓肯定愿意养殖。
继续看眼册子:“桑树苗也当大批量种植起来,
后免费发放到农户手中,督促他们用心栽培!”
“桑树虽然好培养,但同样占地面积……”
不等薛岑义说完,娄千乙便打断:“有了水田,桑树只需栽培到田埂上即可,
占不了多少实用土地,且无需时常浇灌。”
若非银子不够多,如今还有几件事更需要去办,修河堤,挖沟渠,建大坝等等以防洪水。
开大河,南水北调,这一项尤其重要,可五年内她还不敢实行。
咱不能学那亡国之君隋炀帝,动荡暴乱时期还去开挖大运河,损失惨重。
需要慢慢来,要在不损失百姓利益的前提下进行。
等过几年再说吧,先把老百姓的积极性给带动起来,国库里银子多了还怕什么?
也感谢商柏二人愿意把军费库交给她来支配,原先塞到国库里那点银子根本不够用。
只是建造一项水车都要消耗几百万两,每月给那些吃皇粮的人发工资也是天文数字,。
现在培育桑苗同样是大笔开支。
必须合理运用,否则很可能崩盘。
哦,还有开辟水田,呵呵,哪样不花银子?
让百姓自己掏腰包?他们也得有钱给才行啊。
幸好军费库里金银堆积成山,先挪用一半,另一半够各地军部支撑两年。
明年收了税再往里面填吧。
这次早朝维持了正正三个时辰,到了中午大伙才抱着咕咕叫的肚子离开。
贪官也好,忠良也罢,如今是真不敢再胡来了,太后现在想杀谁,不过一句话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商晏煜与柏司衍下朝后就都各自奔向各自的办公地,不断向各地官员发放号令。
虽然太后此次设立出的新政大梁城百姓并没受益多少。
但这还是过去几十年里,大曜国第一次发生朝廷给百姓发钱的稀罕事。
公告栏前,人满为患,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又是弄田,又是弄水车,还有发树苗,发蚕种,
这些得多少银子?数月前还听说国库亏空呢。”
“不是从原河家抄出了不少银子吗?”
“还有姬元帅这次回大梁,也带了很丰厚的战利品,太后如今有钱着呢。”
“啧啧啧,她居然愿意拿这么多银子出来接济百姓,天佑我国。”
“前儿个我家媳妇从流石镇回来,说那边已经安顿得差不多了,
房子冲毁的,苗大人也帮他们重新建了起来,都把他当神仙膜拜呢。”
“往年哪里发生灾害,总会有大批人涌入大梁,这次居然一个都没见到……”
而那些偏远地区,如今也不再是昔日景象。
得知朝廷这回是真要给他们谋福利后,不管是哪里,迎接新任知县的百姓都跟恭迎皇帝一般敲锣打鼓。
科考出来了一百多名知县,全发往了各自出身地,知根知底的人,老百姓当然乐意接受。
又有两位党首发话,各地管着这些知县的上司们也不敢去刁难。
太后有话,他们可以直接将折子送进皇宫,无需通过上层部门。
所以非但不能为难,还要团着哄着。
免得这群穷酸书生一份文书告上去,自己乌纱不保!
复合肥在大梁城几家农户里得到了很好的效果,最开始不愿购买的人纷纷挤破头的往家扛。
商户们需求量更是庞大,负责生产复合肥的是白中天,这会儿正在工厂里视察呢。
“大人,您去和太后说说,再多开办几个厂房吧,
每天做出多少就能卖出多少,真的忙不过来了。”
白中天恨铁不成钢的瞪向他:“这种小事都要找太后拿主意,
那要咱们有何用?既然百姓觉得好,就多开几个工厂,
另外告知各地衙门,让他们都派出一人前来学习技术,回头每个地方都会有肥料使用。”
那片用过复合肥的土地的确比其他地方收成要好。
只可惜虫害始终得不到解决方法,太后也说无能为力,否则每年要多出多少粮食?
入夜后,娄千乙又坐在了书桌前与账簿们做斗争。
虽然每一本后面都有总和数目,可经过她算过的那些,每一本都有很大的出入。
怕是全进到某些官员腰包里了,商晏煜平时都不细看吗?
呵,估计是不愿意看吧?因为他知道其中百分百有猫腻,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梅又在那木盒前拜了拜,后走出寝殿,决定到内务府去领点檀香来。
谁知刚到门口就见商晏煜正大摇大摆走来,立马欠身:“参见王爷!”
“是要本王直接进去,还是?”商晏煜意有所指的看看大门内。
“您稍等!”小梅可不敢直接放他进去,惴惴不安的回到院子里挥退所有人。
王爷都不知道避讳吗?而且老往永寿宫跑什么?
哪怕娘娘不是太后,与他还未成亲,也是不该频繁私会的。
来到寝殿廊上,燕宵识趣退至柱子阴影后。
脑子里回荡着小梅临走时那个不情不愿的眼神,奇怪,她不该是庆幸王爷的到来吗?
永乐宫想请还请不动呢,不过王爷确实来得太勤快了点。
处理了一天公务,回到王府才放下碗筷便往皇宫里赶。
阴冥之毒应该要许久才会发作,莫非是真喜欢上太后了?
“茶没了!”娄千乙边记下一串数字边嘱咐。
等茶杯送到眼前才从账本中抬头,倒抽冷气:“你怎么来了?”还亲自给她斟茶?
商晏煜见她迟迟不接,便又往前送了送:“不是渴了吗?”
“咳,谢……谢谢,你来干什么?”端过茶杯抿了一口,真烫。
还是小梅比较细心,每次都会倒一半凉水恒温。
“白冥去凤府查探过了,你出生那日,的确发生了不少事情,
你爹当日出了远门,你娘是被岳素英身边的丫鬟勒死的,后故意做出难产假象,
当夜守在你身边的四个丫鬟,三个家丁都没能幸免,
你娘的陪嫁丫鬟中毒不深,从乱葬岗里爬出,你是从她那里得知的吧?”
娄千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垂头消化着这些信息,果然和她猜的一模一样:“是的!”
很想问那个丫鬟现在何处,又怕穿帮,干脆等他自己说。
商晏煜抽过张椅子坐下,见其始终耷拉着小脑袋,便放软了几分语气:“你进宫那日,她毒发身亡了!”
“啊?”某女故作惊诧。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不对,凤千乙知道这些吗?
商晏煜应该没理由来试探她,重又哀伤垂头:“只是没想到她体内竟还留有毒素!”
男人抬起手,搁置在女人头顶上方停顿,许久才轻柔贴上:“她那时能起死回生,
定是你娘在天有灵,否则你又怎会得知这些?”
几道清风从窗外飘入,烛火摇摇曳曳,昏黄光束照亮寝殿每一个角落,显得格外温暖。
娄千乙一动不动,感受着头顶大掌散发出的温度,似能暖入心扉。
原来他也是会有这么体贴的一面呢,很奇妙,奇妙到想一直一直就这样维持下去。
除了父亲和师傅,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她,莫名的安心。
如果……如果是在街上流浪那两年,他也把手放她头上给予宽慰。
她想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为他去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