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吓了一跳, 有人最先反应过来,“苏大人,你的仇家怎么找上门来了啊?贺礼既已送到,小的就先告退了。”
那人说完就屁股尿流地滚了。
苏文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看到院子里伫立的高挑男子, 黑色斗篷上淌着雨滴, 杀气滚滚。
他亦吓得双腿打颤, 推了一把身边的护院:“去,拿下他!”
那名护院提着刀向少年冲去, 不过他还未近少年的身,就被一剑砍倒在了地上。
“啊!!!”
鲜血在雨中飞溅,四周的人全都逃命一般地跑了,没有人再愿意留在这儿喝什么喜酒。苏文也在往屋子里逃,边逃边大喊:“来人!去报官!快去!”
下一息,他就跑不了了, 因为有人从后面踢了他一脚, 他脸朝地摔了下去,重重磕在地板上,两行血从鼻子里冒出来, 痛得他大声怒骂。
“谁啊?谁踢老子?”
少年那冷森森的语调在身后响起:“我。”
他惊恐地回头,看着少年竟然已经追到了他身后, 无声无息的,跟个鬼魅似的。
少年黑衣上全是雨水,雨滴簌簌往下滚落, 落到了他的身上来, 冰凉的冷意彻骨生寒。
“你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 你为何要杀我?”
卫纪黎一语不发, 抬臂便给了他一剑。
“啊……”
他痛得仰面朝天,面容扭曲,失声大叫:“来人啊……来人……”
卫纪黎的剑尖抵在他脸颊上,阴冷地问:“谁还敢来?”
苏文拉过一旁缩在角落中的红裙美人儿,往他面前送:“大侠,饶命……这是我新娶的小妾,献给您……要是不够,府里还有……”
女子肩膀瑟瑟发抖,贴上卫纪黎那寒冰一般的腿时,吓得全身打了个寒颤,可是为了活命,她忍着惧怕,抬起柔软的小手,朝着少年的腿缠了上去。
“滚!”
少年一脚朝她踢了过来,她两眼一抹黑,晕倒了过去。
少年双眸阴沉,又是一剑朝着苏文砍了去。
无论他怎么求饶,少年都无动于衷。
他就好像是一个冷漠的杀人机器,一剑又一剑地划下,却不急于要他的命。
苏文觉得自己好像在经历凌迟之刑,甚至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经历这种刑罚。
“你到底是谁?跟我有什么仇?”
少年在他面前半蹲了下来,慢慢揭开面纱,露出一张妖邪的脸来。
苏文瞳孔地震,几欲裂开,那是他这辈子从未露出的恐惧神态。
“你……你……”
他心如死灰地躺在了地上,不再做任何的挣扎,因为他知道,自己今天一定活不了了。
“苏大人当年陷害我们十二绣楼的时候,一定没想过会有今天吧。”
“是谁指使你的呢?”
“其实我不用问都知道,你这些年与谁走得亲近,一下子就查到了。”
“你放心,我娘的仇……我师父的仇……十二绣楼的仇……明义堂的仇……”卫纪黎双手握剑,朝着他胸膛狠狠刺了下去,“我都会一个一个找你们偿还的!”
苏文最后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放大的眼球里倒映着少年凉透了的笑意,“去下面给他们赎罪吧!”
这场雨连绵不停,一直下到了后半夜,天边翻出鱼肚白的时候,一人一马驶过长街,在快出城的时候,少年忽瞥到了一个摊子,调转马头行了过去。
“这簪子怎么卖?”
沈青杏躺在床上了无困意,她掰着手指头数数,卫纪黎已经有整整五天没有回来与她一起同寝了。
不仅没回来,她甚至都没在府里见过他。
看来他这是彻底生气了。
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她心情抑郁低落,烦躁不堪,今天白日的时候,本想去找他,可是最近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影,他回府的时间也没有一个定数,不知道晚上何时回来。
她抱着被衾失神:“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
“他不回来就不回来,为什么我要这样失落?”
她熬到大半夜才勉强入睡,房门被推开的“咯吱”声响传来,又将她吵醒了过来。
她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到一个人影缓缓走近,那正是她方才骂了好久的人。
她揉了揉眼睛,倏地坐起来:“大人?”
卫纪黎一身黑裳,面无表情,两目布满红血丝,像是许久未好好休息了一样。
他将一个红漆雕花的木盒放在了她手中,一句话也没有说。
沈青杏不解地打开,看到里面竟然是一支银闪闪的梨花簪,和之前掉进湖里的那支一模一样!
她惊讶地抬头:“大人,你……又去买了一支?”
卫纪黎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看他风尘仆仆,发丝有些乱,吃惊地问:“你去束城买的?”
长安距离束城好几百里路呢,他什么时候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她竟是完全不知。
他终于开了金口:“你要是再弄丢,我就不会再给你买了。”
她心下震惊不已,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又去重新买一支回来,她指尖用力扣紧木盒,看着那支梨花簪,眼里聚起点点泪光:“我会好好保存的。”
她见他转身欲走,忙拉住了他的衣摆,可他却甩开了她的手,冷漠道:“别以为这样,我就是原谅你了。”
她身体往前倾,再一次去拉他:“你要去哪儿?”
“去别的院子。”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待走到门口时又顿住,郁闷地道:“你也不挽留我一下。”
沈青杏愣了下,开口道:“那你别走好不好?”
“休想!”
他迈步走出了房门。
沈青杏:“……”
她蓦然扯着嗓子大喊:“大人,我在意的!”
门口的卫纪黎顿住,问:“在意什么?”
“你那日不是问我吗?我在意的!在意你去别院留宿。在意你一晚上都不回来。在意你有别的美男。都要……在意死了。”
最后那几个字她说得极小声。
伫立在门口的少年,神色恍然,少顷,才开口:“哦!”
然后,嘴角莫名上扬,提步走了。
“本官可消受不了美男……”
他的话顺着风飘进屋子里来。
“啊?”沈青杏独自坐在床沿,拿起木盒内的簪子,手指在上面抚摸而过,安静地看了它良久。
等到天一亮,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了前厅去,果真见卫纪黎还在府中。
她讪讪地走过去,给他打了个招呼:“大人,早。”
卫纪黎正坐在桌前用早饭,看到她来将脸一别,转向了窗户外。
她见他拿起了一个芙蓉糕,也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拿了一个起来吃:“大人,你在吃芙蓉糕啊?我最喜欢吃芙蓉糕了。”
卫纪黎将手中的芙蓉糕放下:“难吃。”
“……”
“那大人你喝点玉米粥,这个好喝。”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放下箸,起身离开:“吃饱了。”
“你就要走了吗?”她站起来追上他。
“怎么?你要送我去缇春司?”他挑起浓眉问。
“呃……也不是不行。”
她走回去,端起桌上的粥,大口大口地喝:“你等我一下,我送你。”
卫纪黎没等她,抬脚走了出去。
她赶紧放下碗,又拿了几块芙蓉糕,狂跑着追了上去。
等走出去后才发现,外面有小厮已经把马牵来门口等着他了。
“大人,你不是坐马车去啊?”沈青杏定在原地。
“这点儿路还坐什么马车?你当本大人是去游玩的么?”
“也不是,那……大人你且去吧,上值快乐!”她冲他挥手道别。
“你不是要送我?”
“可你骑马,我怎么送你啊?”
卫纪黎让人把马牵走,说:“反正时辰还早,那走过去吧。”
“哈?”
她犹在惊讶中,他就已经走远了,她赶紧跟上去,从这儿到缇春司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但走过去,那她待会儿岂不是还要走回来?
“大人,慢点儿……”
他长着那么长两条腿,她三步并作两步,才能赶上他。
一日之计在于晨,街道上晨光熹微,已经有不少摊贩在摆摊了,卫纪黎总算是慢了些,但却一句话都没有同她说。
她将芙蓉糕塞进了嘴里,心想自己干嘛要一大早地跑来热脸贴冷屁股?
罢了罢了,就当是起来晨练了。
谁让他非得给她买支簪子呢,弄得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到了。”
不经意间就到了缇春司的衙署,卫纪黎停了下来。
沈青杏打了个哈欠,同他挥手道别,转身离去:“大人,再见。”
“等会儿。”
“嗯?”她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乌黑的眸子像是点了漆,看着她说:“抱我一下。”
“啊?!”
沈青杏瞟向四周,缇春司衙署隔壁就是兵部,此刻是上值高峰期,不少人赶着来上值,她出现在这儿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他竟然还让她抱他,这分明就是蓄意刁难她。
“好多人啊,大人……”她扯了扯他的袖口。
“快点儿。”他催促道,“待会儿本官迟到了,就赖你。”
沈青杏知道他的怪脾气,她要是不抱的话,今个儿肯定是走不了的。
她瞅了瞅四周,见人已经全进去了,这才快速张开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抱了。”她停顿一下,立即松开,然后转身跑走,“我回去了。”
“晚上再来接我。”后面传来卫纪黎的声音。
“……”
这是把她当成马夫了吗?上下值接送?
晚上,她又去了。
因为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够下值,所以她去得有些晚,等到天黑了才去,到的时候看到他已经站在门口了,脸色不好地埋怨:“我还以为你是把我忘在这里了呢。”
沈青杏走过去问:“你什么时候忙完的?”
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早就忙完了。”
“那你怎么不回来啊?”
“因为你还没来接我。”
“……”
沈青杏扶额,敢情她不去接,他就赖着不回去了是吧?
“走走走,快点回去了。”
后面传来一声揶揄:“哎哟,沈小姐真是爱夫心切,这么晚了还出来接你夫君回家啊?”
程佑安不是一个人走来的,身边还有几个同僚,听到他这话,都低笑了起来。
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的同僚说道:“人家新婚燕尔嘛,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是正常的,等小程你以后成了亲就知道了。”
沈青杏恨不得把头埋进地底下去,抓住卫纪黎的袖子,加快步伐:“走快些!”
待回到府里后,她刚想说明日她就不早起了,结果卫纪黎先一步说:“明天继续。”
“……”
听到这话,她瞬间觉得晚上的饭菜不香了。
草草吃了个晚饭后,她健步如飞地走回了东梨院,刚在床上舒服地躺下,就听到卫纪黎走进来的声音。
她惊讶地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他言简意赅地道:“今晚,我要宿在这里。”
“啊???”
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惊诧。
他走到了屏风后更衣,依旧冷着一张脸,不咸不淡地道:“别以为我这就是原谅你了,今晚你睡觉老实些,不许贴过来,也不许占我便宜。”
“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
好吧。是占过。
他褪了外衣与中衣,就走去了浴室,沈青杏等他洗完后,才起身去沐浴。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卫纪黎已经躺在床上,阖上了双眸,好似睡着了过去。
“大人,我熄灯咯?”
她轻轻喊了一声,无人回应她,于是她走到桌案旁,用烛夹剪断了灯芯。
她摸着黑走去床边,忽地听到了一声他的声音,“不许碰到我。”
他修长的身子睡在外面,她要想爬上床去,就必须要翻过他这座大山,可是他现在说不许碰到他,这也太难了吧。
“是……”
她借着朦胧的月光,打算从他身上跨过去,刚踏出一只脚,就听到他说:“裙子扫到我了。”
她忙不迭将裙摆提起来,蹑手蹑脚地跨过去,却又听到他的声音响起,“你在勾引我。”
“???”
她低头一看,因着她提起裙摆的缘故,她两条雪白的腿暴露在了月光中,就好像是两节细长的嫩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