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辜负了哥哥的信任,辜负了她的真心,是他背叛了他们!
“公主,不是这样的,”元容扶着虚软无力,滑倒在地上的长宁,说道,“太子的死是不可挽回的事实,朝中有人忌惮太子的威望,对他不满,怕他登基后对自己下手,自然要先除之而后快,至于凌少将军,他对公主是有情意的,他绝不会背弃公主的,凌家一门忠烈,绝不会做出叛国谋逆之事的!”
元容相信凌云,因为她相信太子,绝不会看错人。
所以他一定不会做,凌家一定是被冤枉的。
她亦是知道长宁的内心深处也是同她一样,深深的相信着,可是事实便是事实,最可怕的便是如此,你再也找不到能够去相信的理由,再也找不到了。
“我要如何相信他?!”长宁死死的抓着元容的胳膊,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惜终是无果。
这么多年来,长宁从未找到过丝毫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让自己能够心安。
最后长宁放弃了挣扎,就像多年来的许多时候,长宁挣扎着,却又一次一次的放弃挣扎。
“真是可笑?!即使哥哥获罪入狱,我都相信着他,不曾有过半丝怀疑,直到如今,我竟还念着他,盼着他,对我有一丝丝的怜惜,真是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当年凌氏一族,何等荣耀,陛下视凌将军为兄弟,封一品大将军,赐将军府邸,受镇国兵权,并准许幼子入宫伴读,和太子一同受教,一同成长,甚至许诺了凌家公子驸马之位,可谓是仁至义尽,信任之至。谁知凌氏一族,忝居漠北,带兵叛乱,一朝功败,谋逆叛乱,株连九族,相关知情者,无一幸免,甚至连累了为他担保的太子同太子府一干人等,均被抄家问斩,为此事求情喊冤的人,均被革职查办,一同问斩。
诺大的将军府,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久久不息。
大家都说,凌氏是罪人。
大家都说,从阳信错了人。
大家都说,长宁爱错了人。
只有长宁一人知晓,直到从阳死的那一日,他都不曾怀疑过凌云,一丝一毫。
只有长宁,在亲眼看到了兄长的血,亲眼看到了残破的凌府,亲眼看到了自尽的母后,才知道,这场梦,是该醒了。
看着慕平现今安好快乐的模样,长宁心中很是宽慰。
“平儿近日都在府上做些什么,”长宁摸了摸慕平的头,笑着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寻常的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慕平还是一贯的模样,嬉皮笑脸,淘皮捣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口说着,“姐姐说过,让平儿不要多过问朝中之事,不招摇,不过市,只专心于自己一府之内,做个闲散王爷即可,平儿一直尊着姐姐的教导,对身外之事,皆不敢兴趣,只愿姐姐能够平安喜乐,”
长宁曾一次次的对慕平说过,“姐姐要你努力做一个无能之人,不显于人前。”
树大招风,过慧易夭。
长宁不愿再如此。
“平儿真乖。”长宁摸着慕平的头,一脸的欣慰,“你平安,便是姐姐最大的平安,你高兴,姐姐自然也高兴。”
母亲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慕平,长宁也一定会尽自己所能,保他平安,若是能够一生喜乐,那便是最好的了。
就在他们姐弟两唠嗑家常的时候,有婢女从外头走来禀告,“公主,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问话的是站在一旁的元容。
“说是聚仙居的,前来送请帖,”那名婢女如是禀明。
“什么东西,不知道我家公主从来不爱参加这种宴席,小小的一个聚仙居也敢把请帖送到咱们公主府来,”这一次开口的确实香兰,不比元容的沉稳大气,香兰一张嘴,便是怒骂起这个婢女来,一点都不懂得分寸,继续说道,“还不去回了他,将他快快赶走!”
看的元容是一脸的疑惑,不止元容,其他人更是如此。
不知道是为何,香兰对这个“聚仙居”总有种莫名的厌恶之情,好像有意无意的提防着一般。
“诶,等会,”那婢女刚要转身离开,却被长宁也唤住了,长宁开口问询着说道,“可是南街的那个聚仙居?”
也不知道是为何,长宁对这个“聚仙居”却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更多的是好奇,总是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奴婢不知,”那婢女确实是不知。只知道有人来访,那人说自己是聚仙居的人,想要见公主,便进来禀告了。至于,何为“聚仙居”,她一个公主府伺候的小丫头,哪有就会知晓那么多的闲事。
“让他进来吧,”长宁一改玩日的态度。就连慕平也是有些就惊讶。
长宁这些年,从不主动与外界交流,但凡是宴请,都是能推则推,绝不出席。渝都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玩笑话,咱们的这位长宁公主可是比陛下还要难请,谁家若是请得了长宁公主的驾临,那可真真是算得上有面了。
可即便如此,长宁还是不愿走动,常年来,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公主府,可即便如此,前来公主府拜访的人还是络绎不绝,送来的珍宝亦是无数。
“是,公主。”
过了一会,那名婢女便领着一个布衣打扮的男子进来了。
“草民见过公主,”倒也是十分的得体。
“你是何人?”这次开口的是慕平。他只是有些好奇,姐姐为何光光是听见这聚仙居的名头,就愿意单单的见了他,而且还将人带到了内花园来,这聚仙居到底有何稀奇?
“草民是聚仙居服侍的下人,奉我家先生之命,前来公主府给公主递上拜帖,望公主能够赏脸出席此次茶会,”那人这般回道。
原来也是来送拜帖的。
如是能够邀得长宁出席这次茶会,那聚仙居的名头,想必会在渝都再翻上一番。
“你家先生真是心思巧妙,”长宁笑着说道,又继续开口说着,“你可知晓,公主府素来不轻易收拜帖,”
“知道,”那人回答的也是干脆利落,想来是在来之前便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了。
“既然知道,又为何要上门自讨没趣,”香兰开口训斥着。她本就不喜这聚仙居,更不要说是其中的人,那些个书生,惯会的便是鼓弄人心,满口的仁义道德,信口雌黄。
“你家先生好大的面子,派了你一个个小小的下人来我公主府送帖子?”长宁却也是不恼,看着那人一脸的好奇,想听听他能接着说出什么天大的一番说辞来。
谁知道,那人也是不慌不忙的,一脸的淡定,只是从怀中掏出了那封拜帖,双手呈上,说着,“小人出门前,先生叮嘱了,若是惹得公主不悦,定要让小人先替他向公主赔个不是,他日在茶会上见了公主,定会好好的同公主赔谢。”
“看来你家先生是提前知晓,你能见到我了?”长宁没有收他递于面前的拜帖,看向了别处,这般说着,“亦是笃定,我一定会出席了?”
“是,”那人回答的也很是肯定,再一次呈上了手中的拜帖,说道,“先生让我将手中的请帖送于公主手上,公主若是看了自会前往。”
“不必,”长宁仍是没有收他的手中的那份拜帖,但却是同意了,开口说着,“你就将它放在那吧,”然后指了指石桌子,示意他将拜帖放在那处便可了。
然后对着那人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先生,帖子我收下了,谢谢他的好意,”
“那公主...”那人这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慌乱了。
“既然收下了你的帖子,我自然会如约前往,看看你家先生,打算如何同我赔个不是,”长宁开口解释着。
此次的茶会,她早有耳闻,而这聚仙居,她是一定会去的。只是这拜帖,她是不会收的。
“那如此,草民便先告退了。”听长宁这般说着,那人便也放心了,想着自家先生交给自己的差事,能顺利完成便好。只要公主能够出席,便算是顺利完成了。
说完便再次由着刚才的那个婢女一同带了出去,离开了公主府。
待到那人离开后,慕平方才开口询问着,“姐姐想去?”
见长宁一直盯着那送来的拜帖,愣愣的出神,慕平心中有些好奇,也觉得古怪,不禁开口问道,“姐姐,不是从来不喜欢出席这样场合,怎么这次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的邀约,”
姐姐的事情,他从来都不管,姐姐决定的事情,他也从来不问过,在他的心中,姐姐做的所有事情便都是有道理。
只是,这一次,真是奇怪。
长宁收回了眼神,不再去看那封摆在桌上的拜帖,只是看着满池的荷花,说道,“聚仙居,是个有趣的地方。”
“香兰你可是知晓这是个什么所在?”慕平转而追问一旁的香兰,“听闻那日路过,是你同着姐姐一起前往,也是热闹的很,”
“不过是些个文人摆弄的起来的一处地方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香兰一脸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气,一股脑的说着。
“那元容姐姐可知晓?”慕平看着香兰这副模样也是好笑,转而去问向元容。
慕平一向来都是随着府中的下人,叫元容带着姐姐二字,算是给了她满满的尊敬,看起来像是讨好的意味。
元容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看着长宁的那个方向,若有所思。
她倒是不似香兰的一腔愤懑。
元容是听说过这个地方的,但也所知不多。只是近日来,这块地方在渝都被人提起的次数,很是频繁,都说聚仙居有位能人雅士,人称“南宫先生”,本领很是了不得,也不知他是哪里人士,亦不知他来到渝都所谓何事,所图何谋?光是能够盘下这扬名在都城的醉红楼,将它整改成一个茶馆,更名为“聚仙居”,便是一大奇事,要知道,醉红楼牵扯了多少达官显贵背后的纠葛,醉红楼的老板亦是渝都城不可小觑的一号人物。
一开始,这聚仙居并没有多少人稀奇,也没有什么人光顾,左右一个小茶馆罢了,无趣的很,多少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觉得他做了一比赔本的买卖,早晚得再次转手他人,卷铺盖走人。
这不,又不知为何,才过了几日,便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人人都想进那茶馆一睹芳姿。
原来是那聚仙居的南宫先生,竟是个会卜卦算命的仙人,若是一般道士的小玩意便也罢了,偏生得他如此稀奇。
他所说的,不管有多不可思议,不出三日,便全灵验了。大可至朝中官员,天象难测,小就连哪处丢了鸡,哪家的鸡在何处生了蛋,都摸得一清二楚。
有个武夫,他愣是不信,想着上门砸个场子,凭什么他一介小小书生,动动嘴巴,便可动天地,知人心!让那先生算算,他家夫人,何时能怀上?那个武夫邻里街坊都知道,他的老婆嫁与他近十年,至今未孕,可那先生也是厉害,只让人备了些香料装进香袋里,没几天,他夫人竟也真怀上了。
这不,人人都捧着聚仙居,捧着这个活神仙,想让他算上一算。
只是这位南宫先生不似寻常清高无比的酸书生,是个傲娇之人,亦是个爱银钱之徒。
但凡是进聚仙居的,便是十两银子,点上一杯茶的,又得十两银子,待上一盏茶的功夫,还得另出十两,谋事算命,则是五十两银子,更要命的是,想知道答案,还得再出一百两,这前前后后,算下来,没有个几百两,是进不了这聚仙居,也不敢进这聚仙居的。
那寻常人如何能支付的起,有一两个想闹事,均被他身边那几个躲在暗处武艺高强的随从给打了出来,可即便如此,挤在这聚仙居大门口的人还是只增不减,只是渐渐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比起往日的醉红楼,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是个干的是晚上的营生,一个做的是白天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