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天定睛看去。
只见女人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年纪,丰腴有致,五官还算精致,就是鼻子像是小时候被什么磕着了,前头扁了一些。两眼放着精光,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时常挡了去。
穿着一袭绛紫色法兰绒旗袍,包裹得玲珑凸翘。
她把模特上的西装取下来,抬手扔给牧天,上前拉着英子双手,似乎有些贪婪地打量起来。
英子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低下了头。
“喔呦,还害羞呢。一看就是刚来上海的。哪天姐姐带你出去逛逛,见见世面就好了的啦。”
英子哪见过这阵势,微微躲闪着,嗫然道:“谢谢姐姐,还得家兄许可方能答应。”
“喔呦,这都啥年代了,还长兄如父那一套啊。这是上海,咱们女人也有自己的自由,不说别的,逛街的自由总是有的吧,乔先生?”
牧天笑望着佟丽娟,“是,是,小姐说的是。不过舍妹年纪还小,不懂事,恐怕连累了小姐。”
“这有啥连累的,一回生二回熟嘛。小姊妹出去白相,逛逛商场,溜溜公园,这在上海完全是稀松平常的,也是有钱人家太太小姐时兴的消遣呀。你这个做兄长的,就不要管束得太严了吧。”佟丽娟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家兄倒是从来不曾过分管束,什么事情都是由着我的性子来的。”英子解释道。
“那可太好了。你没事就来这店里逛逛,说不定能碰上什么刚进的时兴款式,又喜欢的衣裳。再有咱们也可以常去白相白相,这不一举两得嘛。是不是啊,乔先生?
嘿,老问我?你这不是找死吗?
牧天拿着那件西装在身上比划着,嗯哈地应着佟丽娟。又叫金虎把车开到门口来,好拿银元给佟阿庆定金。
他突然想打个电话给蒋信义,更多地了解这家店。但想想蒋信义那里大概不会有这种小店的情报,就放弃了想法,
还是靠自己吧。
这时就听门外汽车喇叭声骤然响起,一声长过一声。
牧天诧异,听出了一个声音是自己的车。
佟丽娅也被喇叭声惊着了,放开了英子的手,快速地扫了一眼腕表,低声叫着,“不好!”就跑出店去。
牧天、英子也跟了出去。
果不其然,牧天的车和一辆雪佛兰敞篷汽车,顶头停在西蒙门口,谁也不让谁。
金虎从车上下来,拿着钱袋子,朝店门走过去。根本没有理会对面的敞篷车。
谁知敞篷车里的皮海粟一个纵身就跳出车外,也不理会从店里奔出来的佟丽娟,就奔金虎冲过去。
“皮海粟你干什么?!”佟丽娟大声呵斥着。
牧天也沉声喝道:“金虎小心!”
可是一切都晚了。
皮海粟已经奔到金虎跟前,一只手就要抓住金虎后心。
金虎觉得背后生风,又从晃悠的玻璃门的反光中瞥见一个黑影扑向自己,一个转身,将就要递给牧天的钱袋子反手砸将下去。
装着五百块大洋的钱袋子,绕过皮海粟油头粉面的头颅,正砸中他的后脖颈子。
皮海粟“嗷呲”一声,趴在金虎脚边的地上。
金虎抬脚踩住皮海粟后背,又用了一下力、
皮海粟又“哎呦”一声。
牧天、英子,还有赶着出来的的佟阿庆都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如何是好。
佟丽娟不顾一切地跑过去,使劲地扒着金虎的脚。
金虎脚扣着皮海粟后心,佟丽娟哪里扒得动,情急之中,一口咬下,金虎负痛,跳了开去。
佟丽娟急忙将皮海粟扶起。
可惜皮海粟一张精致的脸上,已经是血迹斑斑,还粘着地上的砂砾,加上涕泪从横,早已经没了人样。
佟丽娟惊呼着,“海粟,海粟,你没事吧?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对牧天怒目相向,但见牧天搀扶着金虎,那袋子钱还在金虎手里攥着,英子在旁边同情地看着自己,就恶狠狠而无奈地“哼”了一声,扭头扶起皮海粟。
英子喊了一声:“我帮你,佟姐姐。”上来帮忙。
两人合力将皮海粟弄上了车。
佟丽娟轻轻拍了两下英子的后腰,“谢谢你小妹。我送他去医院,你先量衣服去吧。”
佟丽娟说着上了汽车,开车,倒了一段掉头驶离。
牧天由衷地叹道:“真乃新女性也。”随即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秘的笑。
只听金虎“吸溜”一声,“这娘们嘴够毒的!跟个母狗似的。”
“嗨,住嘴,骂人是不好的。”牧天轻声制止道。接着扶他到汽车旁,打开车门,把人放了进去。挤了下眼睛,甩头说,“打针疫苗?”
金虎愕然。
“你先在这里歇着,我们一会儿就好。”牧天哈哈笑了两声,说着,关上车门,招呼英子回店里去。
佟阿庆早已趁乱默然地回到店里,见牧天和英子回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脖子上的皮尺早已拿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