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是玉和的生辰,临渊想带她去看月夜下的莲花,算做生辰礼,可这个生辰,玉和终究没过成。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晕也消散,湖面早已恢复了宁静,家家户户飘着粽子的清香,人们都已经回家过节,没多久,水鸟也归了巢,暮色很快将天地间融为一体,夜里风大,临渊为她了披件披风,俩人踏着朦胧的月色出了门。
岸边泊了艘乌篷船,俩人上了船,往湖中心划去,如今是月初,月亮只剩下半弦,星光却很璀璨,临渊坐在船沿划桨,满背清辉,晚风将小船吹得飘飘荡荡,哗啦啦的水波推着他们往前走,鱼儿跃出水面透气,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风里吹来荷花清淡的香气。
白鹭湖很大,直至月上中天的时候,小船进了藕花深处,临渊放下了桨,回头看她:“阿和,你喜欢吗?”
他身后莲叶层层叠叠,月夜下是揉着灰黑的墨绿,倒是婷婷的白莲依旧清丽,莹白的花瓣接住一盏月色,更是脱俗,他斜倚在船沿,于清洁柔美的花海下温柔地笑望着她。
玉和点头,低头却望见他身后暗沉的湖水中潜上来个影子,她喊了声:“临渊,小心身后!”
只见那暗影破水而出,手持利刃向临渊冲去,临渊拔剑回击,来人正是长白山娄可任,他高喝着:“玉和,拿命来!”
一时间,荷花丛中掩藏着的人纷纷露出身形,足有二三十人,都是长白山弟子,纷纷向俩人攻来。
临渊拉着玉和,持剑应战,他不恋战,挡住攻势就想逃离,娄可任却早就猜到临渊的打算,整个白鹭湖早已被围了剑阵,将俩人团团围住,这是娄可任专门研究出来对付临渊的绝招分灵散气的,临渊要顾忌玉和,难以轻易脱身,双方僵持不下,拼的就是看谁先耗尽力气,这个法子虽然蠢笨却很有效,剑气相撞,白鹭湖水浪翻涌,双方势均力敌,玉和受不住这样冲撞不休的剑气,身体宛如水上浮萍,口中渐渐涌上腥甜来,她不敢显露出来,担心临渊分神,只捏紧了手心默默忍受着,临渊察觉到她的僵硬,回头看见她脸色苍白,想起她如今凡俗之躯,站在这剑阵中央,即使他挡住攻击,可灵气运转之间难免会波及到她,他只好分了小半灵力来护着她,如此一来,疲于应对长白山众人。
娄可任道:“临渊,你当年只身闯进妖族,凭一己之力搅得妖族天翻地覆,不知多少人对你赞誉有加,你明明是憎恶妖族的,为什么要护着她?你不要一错再错,为了这么个妖孽,不值得。”
临渊不理他。
娄可任又道:“倾瑶山已经毁了,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哦,忘了告诉你,你那好侄儿临晏在我手上,你若想他活命,就放弃抵抗吧。”
临渊冷冷道:“休想。”
娄可任叹道:“他可是你兄长唯一的骨血,你就这样不管他的死活了吗?临渊,我看你是被这妖孽迷惑了,你英雄一世,怎么就过不了美人关呢?”
临渊道:“她不是妖孽,她一生坦坦荡荡,而你们这些所谓的修士,忘恩负义,手段下作,真是恬不知耻。”
娄可任桀桀阴笑:“执迷不悟!”挥手示意弟子们将临晏带上来,只见他衣着破烂,胡子拉渣,蜷缩着身子被拖上来,显然被娄可任折磨地不轻,临晏一见临渊,高声呼喊:“叔父救我!”
临渊不为所动,娄可任怒上心头,一把拽过临晏,持剑抵着他的脖子:“你就不信我真杀了他?”
临渊道:“他可是正统修士,你若杀了他,那与妖族有什么区别。”
娄可任手上用力,临晏颈上皮肉被割破,滴滴落下血来,他道:“你看我敢不敢,临晏乃修界败类而已,谁会怪我?”
临渊嘴上说着不在乎临晏死活,却不愿意侄儿死在娄可任手上,何况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将排箫递给玉和,对她说了句:“阿和,我会来找你的。”说罢撤回攻势,硬生生受了几剑,手上动作却不停,挥剑,仿佛耗尽了全身之力,向湖心捅去,白鹭湖水浪翻涌,直往云霄冲去,水面的修士被那道巨大的力道冲得连连后退,临渊一把抓住临晏,两个人一起往水里跌去,玉和连忙伸手去拉他们,却被水浪卷着冲到了湖底,整个白鹭湖似乎都被劈成了两半,一片黑暗中只觉强力的水波冲撞着她的身体,仿佛要将她绞碎一般。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时搁浅在江边,应该是白鹭湖的下游,此时天已经亮了,这一处背靠悬崖,山脚参差不齐,被水流冲刷出大小不一的洞穴,她就躺在一方洞穴里头。
起身时全身都痛得厉害,似乎是肋骨断了,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内脏,浑身湿淋淋的,这里没有阳光,阴冷潮湿,她泅水到了对岸,上方不远处是官道,她不敢走,怕被人发现,沿着江边,终于寻到了个向阳的地方,半刻钟之后,太阳出来了,她身上暖了些。
也不知临渊怎么样了,他那一劈,将白鹭湖凿了个大口子,却也因着撤回了剑气,被娄可任等人所伤,那么多道剑气,他定是身受重伤了。
可她没有法术,没有办法寻他,只能先藏起来再作打算。抬头望了望周围的山势,长白山的人定会沿着水流找她,得速速离开此地才行。
等身上衣服半干,她沿着一条小道进了山,树高林密,不知会有多少猛兽,可她没有办法,只求能安然地等到临渊来找到她。
夏日的山林一片葱茏,她爬到高处,寻了个处岩缝间落脚,野外生存的方法她自然是懂的,倒也没有惊动山中的猛兽。
她在这里呆了两天,没有人找到她,她更是担心临渊的安危,可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果然还是连累了他。
玉和一面担心仇家上门,一面又要担心山中猛兽,可她忘了,人世间,多得是泼皮无赖。
这一处深山中有个私人猎场,属于江陵最大的家族王家,夏季本来是不适合打猎的,但前几日,江陵城的富贵人家到白莲山上的别业间避暑过端午节,王家自然也来了,王公子舍不得城中最艳丽的花魁,哄着骗着将人藏在画舫上,又答应猎一张狐狸皮送给她,他素日里喜欢惹是生非,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整日里同江陵最无赖的纨绔们混在一起,还拜了把兄弟,不顾家人阻拦,兴冲冲进了猎场。
他们一行五人,带着仆从上了山,溜达了一上午也没有什么收获,王公子心下不快,认为都是下人动作太大吓走了猎物,命令他们候在猎场外沿,自己和那四个狐朋狗友骑着马进了山林,他素来喜欢舞刀弄棒,家里请了个被革职的总教头来教他武艺,因此他武艺很好,他却不学好,为人心狠手辣,今日他们五人策马追赶猎物,一不小心就出了猎场,白莲山周围大半的田地,包括那个私人猎场都是王家的,他更无所顾忌,几人累了,来到巨石前歇脚,瞥见后头岩缝里有个女子,定睛一看,千娇百媚,长得神仙一般,比起那江陵城的花魁不知好上多少,当下便骚动不已,围了此处,准备将她戏耍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