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洛加的神情产生了变化，他的脸上扯起笑，终于生出一点锐意，但最后只是淡淡留下一句拭目以待，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卫修随意地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温柔的夜色。
“学员卫修，请问您是否因为初到陌生环境而无从适应。”房间内的感应灯亮起蓝色的光，随之响起的声音非常少年气，但语调却是无机质的，“人工智能诺亚在线为您服务，您可以对我提出要求。”
这是西利安军校的专属人工智能——诺亚，功能定位上类似于秘书与管家的结合体，向全校师生提供服务。
“确实有点事情。”卫修笑着，“从现在起，帮我定位阿德里安的位置。”
“我将拒绝这个指令，并建议您熟读我的使用范围。”诺亚用毫无变化的无机质声音回答，“保护每一位在校人员的隐私安全，是我的职责。”
卫修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帮我导航到路贺家里，我要出趟门。”
“我将拒绝这个指令，并建议您……”诺亚重复刚才所说的话。
“诺亚，我需要你的帮助。”
卫修知道AI诺亚正在从某个地方用眼睛观察着他，他轻轻抬起黑框眼镜，连带着将额发一同往上撩起来，露出了完整的面庞。
接着，他用温柔到有些发腻的声音请求道。
系统：「你讲话怎么突然怪恶心的。」
「宝贝，我一直都很温柔，就像现在，我甚至都没有骂过你一声废物。」
莫名被内涵的系统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换了个话题：「你找路贺干什么，不是说要让让他吗？」
「这就信了？你真可爱，我的话以后听听就好了。」卫修语气怜爱。
「……」它就知道！
空气瞬间寂静，感应灯也闪烁了几下，刚才还拒绝指令的人工智能似乎在因为什么感到困惑。
几分钟之后。
校园大道上，明处暗处的摄像头无死角地监视着一切。
西利安学院对于学生的出校有着严格的管控，但卫修却毫无遮掩地往前走。
因为他知道，诺亚正在替他抹除掉痕迹，学院的安全系统本来也就是由诺亚负责。
「没想到那个人工智能居然真的会帮你。」
「可能是我太有魅力了吧～把他的魂都给勾走了。」卫修的语调明显的不正经。
「按理来说人工智能没有灵魂这种东西吧。」系统吐槽。
“正在为您规划路线，推荐使用悬浮滑板缩短路程。”
入耳式单边耳机传来诺亚的声音。
纯黑的底板上亮着荧蓝色的纹路，诺亚甚至还摘取了一段它在当下年轻人中多受欢迎的报道念给卫修听，主要的优点是动力系统杂音接近于无，灵活性高，价格还便宜。
特别适合天黑去干坏事。
卫修和诺亚在没有交底的情况下达成了奇妙的默契，以至于系统还处于一种状况之外。
「亲爱的，我养着你还真是养了一只废物，说不定还占用了我的脑容量。」卫修忍不住感叹，「我要不什么时候去做个脑部扫描，看能不能把你摘出来。」
系统瞬间悚然，极力哭诉：「宿主，我可以提供24h陪聊，还可以随时接收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反社会言论。」
卫修：「……你TM骂谁上不得台面呢。」
他纵观整个网文界，就没见过这样的废物。比它不会说话的，不像它那么没用，和他一样没用的，起码深谙说话这门艺术。
「算了，有个能听我聊天的东西也不错，别看我这样，我还挺怕寂寞的。」卫修一脚踩在滑板上，「就像现在……」
卫修轻蹬了下地面，另一只脚就势也踩上了滑板，动力系统在瞬间运行起来，诺亚开始计算时速和规划路线，一切都非常完美。
然而在下一秒，只听见砰得一声，卫修仰头往后砸了下去。
悬浮滑板唯一的缺点——难操作，对于平衡度要求高。
无人发现的角落，耳机里面一向死板的少年音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带着惊讶情绪的哇哦。
西里安学院门口这片地杂草长势不错，缓和了撞击力道，但卫修还是没能马上缓过神来，他呆呆地仰望着星空。
「宿主。」沉默片刻以后，系统谨慎地开口，「你难不成，是个运动废？」
卫修万万没想到平地摔这种只有白痴偶像剧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居然真的照进了现实。
但基于现场只有一个人工智能和一个人工智障，他决定假装无事发生地站起来。
可是这时，他的视线中突然间又挤进了一个金毛脑袋。
这可真是该死的缘分。
前几分钟看的时候还在宿舍，走得还挺快。
翻面过去的悬浮滑板发出偏离轨道的提示音，阿德里安满脸疑惑地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卫修，凭借体型差的优势，他轻松把卫修架了起来。
“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卫修被砸昏的脑子恍然让他有种被金毛犬路过捡到，围转着用鼻子顶起来的感觉。
“练习滑板？”卫修看了他一眼，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
阿德里安扫了圈周围，一阵凄凉的风吹过，倒伏的野草丛边看不到哪怕是再多一个人的存在。
他难得生出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练习滑板……干什么？”阿德里安顺着这个思路，不太确定地问道。
“白天那个路少爷，你还记得吧。”卫修终于脱离刚才懵圈的状态，他的语调恢复了开朗，“我要去找他。”
“你找路贺，又要干什么？”
阿德里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跳过了哪一步的剧情，以至于这两个已经熟悉到了可以串门的地步。
他没忘记不久前，那位路少爷在看到卫修的测试结果后，气势汹汹地吼道要让卫修好看的场面。
卫修耐心地撩起袖子，打算给这件事情一个合理的解释：“白天他保镖推的，我得让他给我一个说法。”
阿德里安沉默地看着那块再晚点都要消下去了的淤青，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微笑的表情。
果然，这个人是真的有病吧。
交代完毕以后，卫修用脚尖把滑板挑翻了个面，示意阿德里安：“会用吗？”
反正这一趟本来就是为了阿德里安走的，正好一起去。
两个男性站在型号不大的滑板上面稍显拥挤，阿德里安能够感受到卫修的平衡感实在是离谱，他让对方站在前面，一手按着肩膀，一手扶在腰上，免得在中途掉下去。
“为什么要冒充德埃诺上尉的身份。”因为人多眼杂，所以阿德里安把疑问压在心底，现在他终于找到机会询问。
“嗯？你还在想这件事情吗？”
“作为这其中被利用的那一部分，我希望得到你的答复。”
“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个黑户。”
这个抛出来的信息让人意外，但确实能够解答阿德里安心里的违和感，毕竟乘坐星舰的钱并不贵，完全没有必要为此冒险。
卫修继续说：“我从小就没见过父母，估计也是因为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不然该怎么解释，怎么有人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呢。”
气氛到这里突然悲伤了起来。
阿德里安脸上带着明显的触动，他环住卫修的力道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
因为他也是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你有没有看过我们那里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个世界级别的著名场面。」
「Rse，yur jump，I jump.」
卫修有感而发，要不是时机不太合适，他都想要张开手臂进一步还原。
他的内心经常会涌现出莫名的冲动，但在一个守序的现代文明社会，过于放飞自我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
但在来到这个他亲手创造的世界以后，卫修终于有了种回家的亲切和不拘束感。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说的话有点冒犯原世界的令尊令堂。」
「但我刚才那句，可不是谎话哦。」夜风吹拂着卫修的头发，那一刻他的心声还挺安静的。
系统也一起陷入了尴尬的安静。
「……」
「对不起！」它顿时觉得自己半夜起来，都要用不存在的手掌给自己不存在的脸几个大嘴巴子。
逗完系统以后，卫修继续发挥：“你知道黑户都是怎么生活的吗？他们没法住进正规修建的房子里，不能接受教育，甚至连在烘焙店买一个面包都做不到。”
“我最开始是在极光星的垃圾场长大，垃圾场里面有个很友善的中年男人。他会将抢到的东西分给我吃，下雨天的时候邀请我住进他搭建的棚子里面，他还会给我讲一些他以前的故事。”
“德埃诺的名字，就是从这里面听到的，我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中年男人实际上是一名退役军官。”
“怎么可能？”阿德里安不可置信，“帝国的退役军人，居然会落魄到在垃圾场生活？”
“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猜测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可是还没来得及找机会问他，有一天，那个男人突然不见了。”
“屋子里面到处都是血，墙壁上面有一只用血迹画出来的眼睛。”
卫修暂停了一下酝酿情绪，“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我总有种预感，他可能不在极光星上了，甚至有可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他，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所以在听到你要前往天狼星的时候，我才不得已骗了你，你也知道，就算走到今天的地步，西利安仍然是很多人心中的信仰。”
「宿主，后半段明显就是编的了吧。」好经典一个身怀沉重过去的模板。
「你不觉得我更像是在提供关键信息推进度条的NPC吗。」
听起来不仅仅是单纯的失踪，意有所指的血迹符号像是有组织性的恐怖崇拜，而且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德里安还没来得及细想，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卫修从滑板上跳下来，见阿德里安还在发呆，他抬起手抚摸上对方的脸。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阿德里安，如果看到了那个血迹眼睛，不要忽略它。”
贴心如他，还特地圈了个重点。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阿德里安的呼吸急促了一下，他发现这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似乎非常没有距离感。
“为什么，愿意特地告诉我这些东西。”阿德里安差点就没踩稳滑板，他趔趄着下来，换位来说，就算要解释，他也不会跟才见过没几面的人交心。
“你相信命运吗？阿德里安。”卫修垫脚凑得更加，鼻尖都要亲昵地碰到一起，他的声音染上了笑意，说出的话却有些答非所问。
“人和人之间的命运可能会在某个时间点产生交集，而我们两个之间的交界线，却是命中注定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滋生出来，阿德里安难以描述这股奇异的心悸，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卫修什么时候已经抽离。
他像只被邪恶的人类迷昏了头的小狗，被卫修轻轻推着走到了路宅的门前。
智能管家通过电子眼识别出阿德里安，门轻轻打开，指示灯指引他进去的方向。
他确实提前告知了要过来拜访的事情，但阿德里安的头脑还没有冷静下来，没意识到卫修明显是知情之下做出来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