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满上前拉住了许娇杏,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
许娇杏悄声哄了哄他,让他和莫小蝶就留在屋子里吃糖葫芦,耳旁又传来了川叔气鼓鼓的声音:“杏丫头,老川头我陪你去,我倒要看看那杨老三究竟是多不要脸,别家的东西,他都敢占为己有!”
“老川头,那赌坊可是鱼龙混杂的地儿,你能照看好东家吗?”方婶儿忍不住担忧道。
这时,二狗子拍了拍胸脯,振振有词道:“娘,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娇杏姑娘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方婶儿就想打人。
就他这儿子,不给人惹祸就算了,还说什么要照顾人,这说出来,谁信?
“咳,娇杏姑娘,咱们快些走吧,再不走,一会儿就晚了。”在方婶儿很是不满的目光注视之下,二狗子打了个哆嗦,赶忙催了一句。
许娇杏揉了揉阿满的脑袋:“听话,娘很快就回来了。”
“东家,你和老川头去有没有问题?”方婶儿忍不住跟了出去。
二狗子还想说有他呢,可被他娘冷冷的盯着看,他也再不敢说这样的话,赶紧冲在前面带路。
杨水生所在的赌坊就在西市上,离许娇杏的铺子倒不远。
川叔有些不敢置信,闷了半天,终才忍不住问了一声:“这杨老三还当真敢来这种地方赌?东市那么多赌坊他不去,非得去这种的地儿?他是钱多了,在身上跳的慌吗?”
二狗子摇头,这事儿不光川叔想不通,就连着他自个儿都想不通。
水生哥他爹明明是欠了赌债才把婶儿给卖掉的,按道理来说,他如今该是没钱才是!
一行人才到了赌坊,就看到赌坊门口正好围了一堆人,二狗子朝着人群里指了指:“水生哥正在里面呢。”
“怎么这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川叔才说着,许娇杏已经躬着身子朝人群堆里钻去了。
“杏丫头!”川叔担忧了一声,也顾不得自己这身老骨头了,忙躬着身子,也朝着人群里钻了去。
许娇杏好不容易钻到了最前面,正好就看到杨水生和杨猎户正一人拉着一头马缰绳,谁也没有让步。
“我说,这马车到底抵不抵,我可先说清楚了,在咱这赌坊,输了钱想赖账的人还没有出现过,要么断一只手,要么给钱,仔细想清楚了。”
临头一个彪形大汉冷声说了一句,面上带着一股子凶狠,瞧他那行头,应该是赌坊里的打手!
杨猎户听了这话,面色一变,瞪着杨水生就道:“杨水生,你可真是有良心,我养你一场,你居然想让我断手!早知道,老子当初就不应该要你活在这世上!”
杨水生赤着双眼,不答反问:“那人在哪里?”
“什么这人那人的!你为了这一个破马车,难不成是要老子丢了半只手不成!”
眼看着两人就要争执起来,许娇杏快步走了过去,站在了杨水生面前。
杨水生赤红着眸子,眼看着许娇杏过来,面上有些诧异,不过片刻,他又反应过来了一般,朝她淡声说了一句:“你放心,没人敢动这马车。”
许娇杏一愣,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担心马车?
“杨水生,你真要看我被人砍手!”
杨猎户低吼了一声的,杨水生面上浮现了一股子嘲弄:“砍手?我娘被你卖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
杨猎户撇开了脸,没说话。
“马车是我的。”许娇杏大致弄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后,终是淡声道,“杨三叔,你既是欠了赌坊的钱,大可以选择去吃牢饭。”
杨猎户如何也没有想到许娇杏会这么冷血,以前瞧着这小丫头好说话的很,对人也客客气气的,可如今却!
张了张唇,杨猎户忍不住道:“你,你懂什么!”
“可不是,赌坊有赌坊的规矩,吃牢饭还真是便宜他了!来人,砍了他的手。”这时,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赌坊里的人忙就冲了上来,三两下,就把杨猎户给抓住了。
“马车,我有马车,你不能砍我。”杨猎户急忙喊了一声,可这时候,谁会搭理他?
杨水生闭了闭眼,面上带着疲倦,许娇杏缓缓地朝他看了看,就听他淡声说了一句:“二两银子!那女人欠了二两银子!”
女人?
许娇杏有些迟疑,还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女人指的是谁时,就听一道尖锐的嗓音传来:“杨水生,你可真是个忤逆子,他们要剁了你爹的手,你居然可以袖手旁观,不当一回事儿,你良心被狗吃了!”
杨水生倏的睁眼,素来吊儿郎当的眼里染上了浓浓的憎恶和恨意。
许娇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穿素青色纱裙的女人快步走来。
那女人看着年纪该是不小了,可一身极为年轻化的捯饬,却让人看不出她具体年纪。
许娇杏还没反应过来,杨水生就朝着那女人冲了过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扯住了那青纱女人的头发,抬手就朝那女人的脸上左右锤了好几拳!
那女人被他打的不轻,一时间,脸上全是大块小块的淤青,众人都看傻眼了,没明白这才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许娇杏见他下手极狠,实在是怕他弄出了人命,赶忙过去拽住了他。
“你放开我!”杨水生满脸怒容,抬手一挥,就想把拦他揍人的人甩开。
可目光在对上了许娇杏那张脸庞时,他愣住了。
“有什么话好好说,弄出了人命,你娘怎么办?”
许娇杏敛眉说了一句,杨水生挑眉,胸脯起起伏伏,过了好一阵,他激动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一些。
那女人早被打傻了,闷了半天,终才捂着嘴角忙朝远处躲了去,嘴上振振有词:“看看,打人了,要打死人了,杨老三,看看你这没出息的儿子。”
杨猎户也从震惊中回神过来了,左右挣了几下,就想替女人出头,只可惜,拽着他的人没松手,他再是用力挣,也是徒劳。
许娇杏看到此情此景,总算是猜到了什么。
那女人,只怕是杨猎户养在外头的姘头!
“杨水生,你要打你就冲老子过来,老子当初就不该生你,你这没用的东西,老子要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老子就该把你弄死算了!”
“良心,你跟我谈良心!”杨水生好笑,指了指一旁的青纱女子,“尤氏!我早发现你跟尤氏这有夫之妇勾搭在一起了!我还以为,你多少得顾着我娘,收点心,没想到啊!”
众人惊讶,原本以为看的是忤逆子不管的赌棍爹的好戏,大伙儿还感叹着这两人半斤八两,谁知道,这还是儿子替亲娘收拾他爹姘头的事儿。
一时间,大家对尤氏不免指指点点了起来。
尤氏毕竟有夫家,又在县里混惯了,实在觉得丢不起这人,当下忙嚷嚷道:“大家伙儿好生的看看,这杨水生不管他亲爹了,他为了这马车,连着他亲爹都不管了,我不过是路过,替人出头罢了。”
“这种人,就该天打五雷轰,有这么个不孝子出来,这祖宗十八代的老先人也要跟着蒙羞了!”
许娇杏蹙眉,这人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她这么大吵大闹,莫不是还想逼着杨水生抵了马车不成?
狐疑间,又听见杨水生闷闷的喊了一声:“你伙着我爹将我娘给卖了,你竟还有脸面贼喊捉贼,他倾家荡产,也是为了供你赌钱,如今,害的他为你断一只手,实在是活该!”
那女人愣住了,一旁被人束缚住的杨猎户闷声喊了一句:“杨水生!你在跟谁说话!你这忤逆子,老子真是白养你一场了!”
“可不是,杨老三,你当初就该把他卖了,这样的忤逆子,养来干什么!”
许娇杏震惊,竟还有这事儿?
这人害的桑三娘和杨水生没了家,不但没有一点儿愧疚,反而还义正言辞的说这样的话出来。
这也太没有良心了吧!
迟疑间,杨水生又朝着那女人冲了过去:“你倒是提醒了我!当初我姐在县里是怎么丢的,莫不是就被你们这两没良心的给卖的!”
许娇杏听桑三娘提过她大女儿的事儿,如今见杨水生激动成了这样,也只怕他又动手打人,赶忙道:“杨水生,要知道当初的事儿,还不容易吗,等赌坊的人拿了手,咱们再去官府一趟就成了。”
她说这话,自然是说给尤氏听的,那女人有夫家,哪儿能往官府去?
杨猎户的两排牙齿忍不住打了颤,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许娇杏竟能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么残忍的事儿!
一旁的尤氏面色也是变了变:“杨老三卖他女人,那是他的事儿,官府管不着。”
许娇杏淡笑,杨猎户已经被赌坊里的人抓走了,尤氏见情况不妙,就想跑路,不想许娇杏早有防备,联合二狗子和川叔,将她堵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