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吓得浑身直哆嗦,几乎要当场尿裤子了。他不住地用眼神瞟向年轻黄门,似乎在向他求救,又似乎是在向他询问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回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现场的人都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个专门针对刘备的局!刘备的确只吃了一个饼,给了一个饼的钱。但若是小贩一口咬定刘备吃了两个饼,只给了一个饼的钱,刘备今生的名声就全都毁了!他不仅今生将再无缘仕途,更会被蹇硕找到由头给干掉!
年轻黄门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笑道:“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将实话说出来,不用顾及我们和家里人。中准令会为你做主的。”
年轻黄门说的话轻飘飘的,但话里的“家里人”三个字却极为沉重。很显然,这是在以小贩的家人为威胁,逼迫小贩为他们做事。
公孙瓒立刻压低了宝剑,将利刃更贴近了小贩的脖颈,怒喝道:“说实话!”
按照他的想法,就是用小贩的命作为对峙的筹码,逼小贩说出实话。
短短数息之间,情势便僵持了起来。关键点来到了小贩这里,最终事态会向着哪边发展,就要看小贩到底是更珍惜家人的安危,还是更珍惜他自己的命了。
小贩哆嗦了半晌,猛地将脑袋嗑到地上,大喊道:“他吃了我两个饼,只给了一个饼的钱!”
学舍的众人顿时变了脸色,不少人的脸色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刘德然气得不住地跺脚。公孙瓒忍不住举剑要砍小贩,但最终还是愤恨地劈开了一旁的陶罐。陶罐破裂的声音就仿佛众人心碎的声音,无数的悲凉和伤痛在学舍中蔓延。
年轻黄门露出得意的笑容:“刘备……还有卢先生,现在事情已经有了定论,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呢?”
卢植站在台阶上,面色铁青,愤怒地握紧了拳头。面对年轻黄门的挑衅,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去了,久久无法开口。
阿备心中悲凉,没想到穿越到了千年之前,他居然活生生地经历了一回小六子难题。
在电影中,年轻的、充满朝气的、代表着未来和美好的小六子被冤枉吃了两碗粉,只给了一碗的钱。热血的小六子为了自证清白,生生地剖开了自己的肚子掏出了胃里的凉粉。但他付出生命获得的证据并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敌人甚至直接嘲笑他的正直。
无数的观众在看到这段剧情的时候潸然泪下,叹息“理想主义者的陨落”。
小六子难题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无解的局。无论小六子最后证明了自己只吃了一碗粉,还是不去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粉,都注定会损失名誉,最后让坏人得逞。
但正义是永远被杀不死的!
电影中的小六子死了,电影外的观众却纷纷发起了“拯救小六子”行动。他们绞尽脑汁、出谋划策,在网络上建立起几千层、几千层的讨论楼,想出各种办法来破解这个局。
阿备有幸,也曾经浏览过那些讨论楼,也曾经参与过那些谋划。
而现在,轮到他来真正地拯救“小六子”了。
阿备闭了闭眼睛,随后迅速睁开。两团充满理想和热血的火焰在那漆黑的瞳孔中熊熊燃烧,光彩灼人!
“且慢!”阿备上前一步,打断了年轻黄门的行动,“备乃是一届白身,对朝廷中各类官位职责不太了解。还想请问一下,中准的具体工作职责有哪些?望请赐教。”
这个问题年轻黄门当然知道答案。但他刚想回答,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自己这样轻易地就回答了刘备的问题,岂不是将这次局面的主动权给让出去了吗?虽然自己并不知道刘备在这个问题后面会埋伏什么后手,但显然无论他埋伏的是什么后手,只要自己不顺着他的思路进行回答,就能将他埋伏的所有后手统统消灭!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年轻黄门微微一笑,得意地道:“中准的工作职责和这次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既然不知道,只能说明你是一个无知之人。我不想和你这种无知之人解释。”
阿备刚想接过话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又坚定的声音:“中准的职责,是平衡调控天下的物资调度及贩卖价格。如果市场上物资价格过高,就将官府储藏的物资卖出去;如果市场上物资价格过低,则由官府出面购买物资进行储藏,最终达到减小物资价格波动、稳定市场物价的结果。”
阿备一回头,就见卢植侃侃而谈,望向自己的眼中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和鼓励。
阿备先是一阵诧异,随后感到心中一暖。他敬爱的师长,并没有真正地生他的气。不仅没有生他的气,反而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站出来支持他、鼓励他、帮助他。
他的师长,虽然不擅于讲出温柔的言辞,却始终用行动给了他最好的支持!
阿备感激望向卢植,微微一点头,表示收到了师长的鼓励。随后,他转头看向年轻黄门,把握住卢植提供的难得的机会,开始了反攻的第一步:“虽然雒阳集市中的物资调度和贩卖价格归属于中准,但我和这位卖饼小贩的纠纷并不归属于中准管理。别说你只是中准令下的一位属官,就是中准令现在就站在这里,也无权给这件事情下定论!”
略停了停,阿备冲着年轻黄门轻蔑一笑:“你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全都是无用的废话,只有一句话倒还算是实话——那就是‘中准的工作职责和这次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阿备这反攻的第一步走得极为漂亮,学舍的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公孙瓒和刘德然原本颓丧的眼睛重现了光彩,整个学舍的氛围也为之一振。
年轻黄门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自己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来,一时间窘迫的红晕迅速地爬上了他的面颊。
阿备不待年轻黄门反驳,继续道:“有纠纷就是有案子,要给案子下定论,那需要到专门审理案子的衙门里去,由专门审理案子的官员根据国家法律来定夺。我买肉饼的集市在雒阳城北,这件案子理应归雒阳城北部尉管。”
阿备微微一笑,佯作大方地提议道:“你既然如此关心这件案子的结果。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雒阳城,去找曹都尉,让他来定夺。”
年轻黄门终于找到机会反驳,赶紧道:“你和曹都尉才刚刚共同破了大案。如今你们俩关系匪浅,他必定会袒护你!”
阿备对这种无聊的指控一笑而过,继续提议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直接去找雒阳令。他和我无亲无故,总不会偏袒我了吧?”
“这……”
“如果你还不满意,我们还可以继续往上找!雒阳令不行,我们就去找京兆尹!京兆尹不行,我们就去找执金吾!执金吾不行,我们就去找廷尉!廷尉还不行,那咱们就一起去告御状,让陛下来评判!”
阿备猛地转过头,两只眼睛像是上了钩子一般牢牢地盯住了年轻黄门。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年轻黄门,眼中带着锐利的光、身上带着凌厉的风,整个人都化为了一柄锋利的宝剑,一寸一寸不断逼近着他的敌人!
“你们敢和我一起去吗?”
小贩在听到雒阳城北部尉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等到后面听到刘备口中说出的官职越来越大,甚至说到陛下时,更是控制不住地两眼一黑,几乎要当场晕过去。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小贩一边哀嚎一边不住地磕头。现在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求饶!赶紧求饶!什么好处他都不要了,只求这些神仙老爷们打架时能离他远一点,放他一条活路!
阿备没有理会小贩的哭爹喊娘,始终牢牢盯着年轻黄门。他知道,这个看似无关的外人,才是这一局的局眼。
年轻黄门此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心中更是天人交战。
本来他还以为这是个好差事,毕竟刘备这个人本身是个白身,无权无势的,唯一有的资本也只是一个卢植弟子和一个汉室苗裔的名头。
可是一者卢植因病辞官本身就已经失了权势,再者像卢植这种大儒,手里的弟子不下百人。小小的刘备何德何能,能入卢植的青眼?就算入了卢植的青眼,论起权势来也断然不是皇帝近臣蹇硕的对手。
汉室苗裔的名头就更加不值一提了。这天下的的汉室苗裔如今没有百万也有数十万,刘备这种穷到织席贩履的汉室苗裔,还不如一个当地富户的身份来得贵重。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刘备居然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难搞,不仅搅黄了蹇硕最开始定下的计划,一张利嘴更是伶牙俐齿将他驳得体无完肤!
至于顺水推舟,和刘备一起去找雒阳令,把这件事给闹大?
年轻黄门表示他可不敢。
首先这种阴谋诡计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进入正规流程,那么就只会失败不会成功。其次他打着中准的名头不仅没能第一时间按死一个白身之人,还被这个白身之人反将一军,将事情闹大了,丢脸的只会是他和他身后的蹇硕。
到时候,不用刘备动手对他进行反击,他身后的蹇硕就会先出手干掉他!
年轻黄门几番纠结,最终只能咬着牙吞下苦果。毕竟就此打住他或许会损失一些前途,但事情真闹大了他说不定连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他朝着刘备拱手行礼道:“好厉害的人啊!在下甘拜下风!我们走!”
“诶!等一等!”阿备冷笑一声,向前大跨一步,挡在了年轻黄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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