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八大营,直属天子掌管,并不在兵部军伍编制之内。
当今天子隆庆帝,年事已高。
他好修道,成日里与‘瑾天观’里的道士们钻研炼制仙丹,自然没多少精力,去打理朝政。
如今天子已经将大部分朝政,交给大皇子滦祉协助处置。
但遍布天下的‘侦缉司’,却是二皇子滦亨,在一手操持。
三皇子滦轩年幼,尚未参与朝堂之事。
由于天子对于立储之事,态度暧昧,朝中各方势力,原本还打算观望一阵再说。
奈何,这两年,八大国公们,已经开始各自投靠自己看好的皇子,反过来就倒逼的朝堂诸公们,不得不纷纷下注。
都在赌自己心仪的皇子,会继承大宝。
其中,文官们大多数,都倒向大皇子滦祉。
毕竟,大皇子能够被天子,指定打理政事,最终大皇子会被立为储君的征兆,已经非常明显了。
八位国公之中,其后人分为两派。
治国公、修国公、宁国公、荣国公的后人,多半与大皇子亲善。
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由于其子孙后代,多半在军中效力,所以和二皇子走的比较近。
缮国公后人人丁单薄,缮国公早已辞世,其原配夫人也刚仙逝不久,孙子石光珠还在守孝期间,态度不明。
满朝朱紫都在站队,一时间政局不明,风谲云诡。
表面上一团和气的朝野上下,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就有灭顶之灾。
各方势力,都觉得自己能赢,也只能赢,谁也输不起。
因此,各自都在倾尽全力,要将对方打压下去,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
看上去,三皇子滦轩实力最弱,也没有参与皇位之争。
不过,只要当今天子一日不立储,三位皇子都有可能荣登大宝。
大东朝承平多年,这京畿八大营,从来不会离开京师神京城。
今日,竟然有一支骠骑营的前哨出京,着实把高升饭庄里面的大大小小官员、富商们,给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地一回事?”一位兵部告老还乡的前侍郎郎,忍不住也从包厢里面走了出来。
站在饭店门口台阶上,不停地往神经方向张望。
嘴里喃喃自语:“骠骑营从不离京,近日边关也未曾听闻有战事,何以会有如此重大的兵马调动?”
另一位正要进京述职的蜀地知府,踮脚开口道:“或是前一阵子,那乱圣莲教的逆贼,在广德府作乱。皇上这才调遣精锐,前去弹压?”
“非也。”
那位兵部侍郎摇头道:“区区一个广德府,数百乱匪起事,还轮不到需要调派骠骑营,前去应付的程度。
就凭那些泥腿子,广德府的自备兵马,就足以将其杀的片甲不留矣!何须如此兴师动众,没的抬举了那些乱匪。”
正在众人摸不着头脑之际,“津嘶嘶——”
一阵阵狂暴的马蹄声之后,猛然听见一声战马急停嘶鸣,“停!”
烟尘落地,滚滚尘烟之中,一位身着鲜亮铠甲,身披紫红大氅的将军猛地勒住战马,右手高举:“全队都有!停!”
军令一下,将军身后的传令兵急挥‘止’字条旗,整支急速前进的骑兵军伍,顿时齐刷刷停驻在饭庄跟前!
“好军伍!不愧是八大营精兵!”
那位知府啧啧赞叹:“令行禁止,绝无半丝拖沓,整齐划一,好军伍!”
“那是自然。”
兵部前侍郎捋着白花花胡须,一脸的傲然:“当今圣上倾注大量心血,历经数十年打造出来的八大营,哪有一支是好相与的?
休说保卫京师绰绰有余,便是拉到边关,与那些个不识礼仪、不服王化的蛮夷,也可放手一战!”
“咦?”
侍郎说到此处,赶紧扭头就往饭庄里面走!
那位知府一愣,赶紧趣步跟上,低声请教道:“这位爷,您怎地...”
“二皇子!”
侍郎低声急促回了一句:“老夫已经告老还乡,不敢参合朝堂事。这位仁兄,你若是想下注,倒是可前去攀谈一番。”
“哎呀,下官忽地想起来了,那盘茱萸椒麻鸡,刚刚盛将上来,再不吃,可就凉了!”
言罢,那位知府一头扎进自己的包间,再也不肯露面!
饭庄外。
高坐在枣红战马上的二皇子滦亨鼻翼抽动,“好香啊!这是甚所在?”
“禀皇子,此处乃是溧阳县治下,此地为黑山乡黑山村。”
“那一家饭铺是何跟脚?”
二皇子马鞭一指:“有无可疑之处?”
“禀皇子。”
另一位侦缉司的探子上前,拱手禀告道:“此饭庄是溧阳县团练营所办,现任指挥使乃是宁国府嫡长孙贾蓉,无甚可疑之处。不过...”
朝堂里明争暗斗,如今已经有公开化的苗头了。
二皇子最为极有希望继承皇位之人,无论在行踪、饮食上,都极其注重安全,绝不会轻易在外面用膳。
一听说这饭铺,竟然是宁国公嫡长子所办,二皇子不禁眉头一皱:“堂堂宁国公府中嫡长孙,会出任区区一县团练指挥使?
还涉足商贾事?真是奇怪了个哉也!”
二皇子死死盯住站在台阶上看热闹的贾蓉,开口问:“不过甚?只管说来。”
“不过,那贾蓉,患有脑疾。如今已经被宁国府逐出门墙。而且,在京城尹衙门户房的黄册上,此子已经消去神京户籍。”
侦缉司探子回道:“据侦缉司得来的情报,此子因‘忤逆’,已经被贾氏族谱除名。”
“脑疾?族谱除名?”
二皇子一愣:“哈哈哈,有点意思!宁国公府上,据我所知,就这么一位嫡长子,怎能被除名呢?”
“走,午膳就它了!”
二皇子翻身下马,径直走向高升饭庄。
“二皇子,不可。”
骠骑营司马赶紧趋步跟上,压低声音道:“前哨已经安排妥帖行程,皇子万万不可擅改。”
军伍开拨,都有固定的路线,有预先设定好的行止。
哪里该饮马,何处该埋锅造饭,哪里该安营扎寨,都有前方的探子营、前哨营预先安排好。
后面的大军与断后的军队,都需要依照计划行事。
二皇子统领侦缉司数年,行事风格完全与军方不同。
侦缉司办事,需要灵活。
而军方行事,都是按部就班,绝不会轻易改动原定计划。
二皇子对军司马之言充耳不闻,直直走向高升饭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