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娘就呵呵的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伤感起来:“唉,是我这老太婆太没用,我家老头子去得早,就剩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阿五小的时候,常常都是有上顿没下顿,更别说做件新衣服穿,那时候他的很多衣服都是左邻右舍比他大的孩子穿剩下的……但阿五那孩子从小就懂事孝顺,从不埋怨……后来长大些,瞒着我去给人家帮工,赚了些碎银,家里才总算吃上了饭。”
她叹了口气:“如今眼瞧着阿五年纪不小了,村里和他差不多大的狗娃,柱子,阿牛他们,一个一个都娶了媳妇,最迟的也说了亲……我们家里穷,又是孤儿寡母的,很多人家的姑娘都不愿嫁来……我就想着多攒点聘礼钱,总能替阿五说上媳妇的。”
楚大娘回忆起过往,眼眶又开始忍不住湿润,忙抬手摁了摁眼角,复又笑道:“这下好了,黄媒婆可是我们村上最有名、最能干的媒婆,她说有眉目,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南香有感而发道:“大娘,这日子肯定都是越过越好的。”
“对,对,都好,都好。”楚大娘连声附和。
心道:果然好人有好报,她们都是她家的贵人啊!这不刚救了她们,黄媒婆就来跟她说亲事有眉目了呢。
这般想着,楚大娘看着她们的时候又多了抹喜欢。
上官瑜心里合计着,若到时候赶得上,就送份新婚贺礼过来好了。
三人东扯西扯了一会,上官瑜起身,道:“我去看看母亲醒了没有?”
楚大娘点头,去锅里将余下的鸡蛋、番薯放进碗里,给南香带上:“睡了这么久,起来肯定要饿了。”
南香接过,同上官瑜一道回了屋。
……
然而周氏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似乎连翻身都不曾。
上官瑜心底起了一丝不安,快步走上前,近距离细看,周氏的脸颊竟微微透着潮红,额头处还有薄汗渗出。
她抬手抚了上去——
好烫!
母亲竟然发烧了。
“少爷?”南香也察觉了异样,将碗搁在四方桌上,上前查看。
上官瑜语气微沉:“母亲发热了。”她稳了稳心神,立即吩咐道,“你去给我拿块干净的棉巾,打一盆冷水来。记得让楚大娘帮忙去请一个这里的大夫过来。”
“是,小姐。”南香应道,立刻往外跑。
“母亲~母亲~”上官瑜担忧的轻声唤着,希望周氏能听到声音,清醒过来。
周氏却毫无反应,偶尔似乎因为难受,秀眉不自禁蹙起。
上官瑜心底无措,若是在府中,有父亲在,有御医在,她不至于会如此担心。
但如今身在穷乡僻壤之地,发热一事可大可小,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便会危及性命。
南香很快端着水盆回来。
身后跟着楚大娘,帮忙拿了一块灰色的还算干净的布巾。
上官瑜微微皱眉,大娘没去找大夫?
南香已开口解释道:“刚刚大娘的儿子正瞧做工回来,听说我们要找大夫,就说他去了。”
“阿五跑得快。”楚大娘跟着道,“应该很快就能将楚大夫请来,你们别担心。”
上官瑜努力扯了扯唇角,回了抹感激的笑。
南香将水盆放在边上,棉巾打湿后,稍稍拧干递给上官瑜。
上官瑜接过,开始替周氏擦脸,身子,手臂,然后将棉巾递还给南香。
南香重新打湿拧半干又递过去。
如此反复。
眼下也只能通过这个办法,希望周氏的体温得以控制,也能让她舒服一些。
……
终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拉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撩帘快步走了进来。
“楚大夫!”楚大娘见到来人,忙招呼道,“楚大夫,你快来帮这夫人看看,她今早到现在一直昏睡着,如今还发起了高烧,会不会着凉了?”
老头子扶着四方桌坐下,顺着气,闻言摆了摆手,道:“先让我缓缓,你家阿五这孩子扯着我一路狂奔,这把老骨头都快被折腾的散了架,简直要我老命。”
被唤作阿五的年轻男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楚大夫,是我鲁莽了。但人命关天,你快帮忙看看吧。”
“唉,好,看,看!”老头子估计顺了气,提了医药箱走向床边。
上官瑜看了他一眼,退到旁边。
老头瞧着六十来岁的年纪,头发已花白,蓄了长长的胡须,眼神倒是明亮精神。
就见他将药箱搁在床沿,伸手搭在了周氏露在外边的右手手腕处,开始凝神把脉。
上官瑜在旁静静等着,心中其实有些不放心老头的医术,但眼下她没有质疑的余地。
很快老头就收回手,顺带抚了一把胡须,煞有其事道:“这夫人内气受损,心气郁结,又突然着凉,才会病来如山倒,高热不退啊。”
“楚大夫,既然症状知道了,你快给开副药。”楚大娘对楚老头特爱装世外高人的样子见怪不怪,务实的催促道,“这烧久了,人脑子容易烧坏啊。”
阿五识趣的从身上掏出一两碎银,不自觉看了他娘一眼,才一把塞进了老头手里,道:“楚大夫,快点抓药吧。”
楚大娘心疼儿子辛苦做工换来的银子就这么给了人家,但什么话都没说,眼下救人要紧,她知道轻重。
楚老头将碎银若无其事的塞进了袖袋,点头道:“急什么,你们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我难道还不知道病人情况。”
上官瑜暗暗吸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
楚老头打开药箱,里面放着一小包一小包用油纸包裹起来的药材,他翻了下,从中取了一包出来,递出去:“呐,这药三碗水熬成一碗,给这夫人喝下去,出身汗就应该没事了。”
楚大娘伸手接过:“好,我这就去熬药。”
上官瑜很想问问那是啥药,不会病没治好,反倒吃出问题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不懂医理,问了也是白问。
而且眼前这老头好歹被他们称为大夫。
若将他得罪干净,不知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不能找来其他大夫给母亲看病。
涉及到母亲,她不敢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