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三人就是安安静静地抓药。
经历这次变故,他们各自都有想法,没心情讨论些别的东西。
很快,酉正到了,饭香也从五谷斋飘到了大堂。
蒋才俊这才回过神来,说是可以休息了,要两人明日辰正到此,便望向杜仲问他要不要去平杏小院吃食。
现在还没安排下去,不会有人管杜仲,但可以随他一起点菜。
杜仲想了想,说是要守规矩,还是安排好之后再去,便见蒋才俊先离开了。
姚修诚自是十分感动,觉得杜仲是考虑到了他的感受才这么做。
一个大块头八尺男儿,两眼泪汪汪的,整得跟个小姑娘一样,叫人哭笑不得。
倏忽间,姚修诚脸色却是一变!
他好似变成了个饿了十天半月的饥民,盯着杜仲像是嗅到了肉味,眼珠里人性都瞅不见了,只剩下渴望。
他直勾勾地盯着杜仲,难以控制住心头火焰,就要扑上去。
但不知为何,这股渴望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他真正行动,眼神就又恢复了清明。
他张了张嘴,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见杜仲憨憨一笑,揽上了他肩膀道:
“走,快去斋子,晚了就没菜了!”
一揽一推间,两人便小跑着奔向五谷斋,姚修诚想要问的话,也让对饭菜的担忧给盖了下去。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他没注意到,跑步之间,杜仲伸出藏在背后的手,心疼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刚刚这番变化,自然是他施展生人点灯之术所致。
他心里念头一转,便有莫名力量涌现,血气顿时从指尖喷出,而后便被点燃。
只是一瞬间,他就通过姚憨憨的表现,明白了生人点灯之术正如其描述,甚至还犹有过之。
如此生猛而又邪异的诡术,他自然不敢再试下去,很快就熄了点灯之火,但手指上还是留下了一个红色印子。
印子不深,不过豆粒大小,应该不致于恢复不了,但也足以让他明白:
施展生人点灯之术,可不是没有代价的,恰当场合适量使用就好,切忌不可过度依赖。
另外,他也猜测出了点灯之术的其他限制,譬如点灯之火并不受施术之人控制,后者仅仅能通过喷涌血气避免沾染火焰。
因此,若是血气不充沛,或者神志恍惚,这种诡术就千万不能尝试。
别万一没烧成别人,反而烧了自己!
杜仲默默将试探出的禁忌牢记于心,两人便也已经到了五谷斋开始排队。
酉正才放,已经不晚,此刻已经排了不少人,有通铺熟人,也有另外两个通铺的人。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多会友善笑笑,只是今天朝他俩笑的人,有些格外热切。
杜仲知道,平仁医馆这么点大的地方,反而人际关系最为复杂,他们两个工作的改变,怕不是一上午就已经传开了。
在医馆里,大夫与小厮最多,抓药伙计最少,盖因从小厮到伙计要跨过一道关键的槛。
过去了,便是鲤鱼跃龙门,没成龙的,也是迟早要成龙,没人敢小觑。
他们可不管两人是何原因做了抓药,只知道照常规而言,两人只要不犯大错未来注定要成大夫,得趁着还没成的时候多加亲近。
这样也是力半而功倍,等人家都成大夫了,谁鸟你们这些待不了几年的小厮?
这便是红尘里的“智慧”,没有一技傍身,又不像许富贵一样家里有背景,便要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否则隔几年就要收拾好滚蛋,到了医馆外,多的是有人教你“做人”。
甚至即便是许富贵一般有背景的,为了弥补年龄上的不足,不也还是要捧人臭脚?
姚憨憨不会多想,是个人朝他笑,他都会回报以满口洁白的牙齿。
杜仲感慨他性子单纯,也学着一路憨到了孙二娘面前。
晚边菜不像中午多,也没有肉,但孙二娘还是格外给二人多打了些黄豆粒,还往豆腐脑里多放了一勺糖。
许富贵也如中午一样,凑过来给两人带了甜点,像是已经毋定要抱二人大腿。
……
晚些时候,两人吃完饭,姚修诚回六人通铺,杜仲则回自己单间。
天边已经泛起了火烧云,后堂还敞开着,里面却已经没了人,吊唁的该走的也都走了。
杜仲格外看了“重”一眼,或许是时辰的原因,又或许是刚经历了志怪,总觉得木牌上凝着一股寒气。
他小心翼翼地拜了拜,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再找他了,才走向小院。
刚一入门,许富贵就绕了进来,矮胖身子堵在门口挡住视线,一个黄纸包就塞入了杜仲的手。
“杜哥,你要是不爱吃甜的,咱家也有咸的,这是酥肉饼,尝尝?”
杜仲不好意思拒绝,咬了一口,嘿,酥脆的面壳里裹着炸好的肥肉,肥而不腻,吃得满口猪油香,比之前世也差不到哪去。
适合做饭后点心,他还算喜欢。
许富贵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终于松了口气,抹了一把汗,说要是喜欢以后还有,便离开了平杏小院。
杜仲看着他背影,又咬了一口酥饼。
要是让他去讨好别人肯定不干,但别人来讨好他……嘿嘿,别人主动凑来的,他也不好拒绝不是?
回了单间,坐到床边,翘起二郎腿。
正要哼一首小曲,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杜仲迅速爬起,连忙趴向窗边,露出个眼睛看向外边,手里酥饼不时啃一下,跟个看电影似的。
平杏小院里站着几人,细细一数,嘚,九个大夫都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点卯呢!
九个人站位和记忆里那一夜不太相同,隐约划分成了两个不同派系。
以王守义为首的,一共五人,而以王守志为首的,一共四人,他熟悉的蒋才俊也在其中。
守义守志明显是一对兄弟,也不知为何就不齐心,反而是截然对立。
杜仲心里吐槽:
大家伙明明都是冷眼看着姜平寒去死的,那时候多“齐力同心”,怎么姜平寒一死立刻就分化了?
赶着吃散伙饭呢?
杜仲看得起劲,巴不得事情闹大,在屋子里欢快地啃着饼子。
一点没意识到,他住的这屋名义上还是王守义的,得亏人家分化了出去,才能空出来给他住下。
后面的发展跟书里写的似的,双方各自争吵,互相都有道理,谁都没说服谁。
到了最后,守义一句话呛住了守志,而后便带着一众“小弟”走了。
看样子潇洒极了,也不知道收没收拾好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