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管家早已低头弯腰等候许久。
“少爷，老爷请您去趟祠堂。”
眼看林琅若有所思，年迈的管家接着道，“今日正逢初一，赶上一月一度焚香祭拜，少爷您也回来了，去趟祠堂，也好…。”
管家没有往下说，林琅点点头。
“劳烦管家带路。”
林琅跟着走在嶙峋的石阶上，嗅着两旁的花香，别有一番味道。
从后院小门出来，拐了几条小巷，来到一处朱红色大门跟前。
从远处看，已经有袅袅青烟。
应该就是这了。
管家推开门，领着往里走。
绕过正对大门的镂空青石屏风，映入眼帘便是祠堂正厅。
高约三丈，自上而下，排满灵位。
地面正中摆放一樽青铜香炉。
灵位两侧墙壁上各有一盏鲸油制成的长明灯。
屏风背后是下沉的天井，此刻已站满两排族人。
作为林氏宗族德高望重的代表，林展业站在厅上，俯瞰众人。
眼见林琅从左侧长廊拾阶而上。
天井之上的众人纷纷侧目，交头低语。
气氛逐渐喧闹起来。
“这就是大房的长子，听闻少时便走失了，近日才寻回。”
“身形挺拔，面容俊秀，不知是否婚配呀？”一位嘴边有颗媒婆痣的婶婶念叨着。
“你就别想了，征西将军，知道什么是征西将军吗，配得上他的，怎么也得是个公主才行！”
“年纪轻轻已官拜将军，未来可期啊！”
耳力极佳的林琅听到最后那句话，差点笑喷了，想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年方二十，生活自理，未来可期。
天井众人里，一向被族人夸耀的三房长子林青州，眼里多了一分玩味。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握紧了拳头，咬紧腮帮。
“我一定要让你尝够失败的滋味。”
林青州跟着众人微笑附和，暗暗心想。
同其他族人一样，林琅来到天井处，负手而立，神色如常。
面对族人投来的目光，微微点头，谦逊有余。
接下来就是同往常一样的祭拜仪式。
在族长林展业带领下，一一来到灵位前，焚香下跪祭拜。
还好自己本身就是林姓，千百年前是一家，焚香跪拜，也不是不合理。
林琅安慰着自己。
演戏要演全。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林琅弯腰从林展业手中接过高香，一拜再拜，缓缓插入香炉中。
正待他准备走下台阶之时，天井下的林青州出列，先是弯腰行礼，继而朗朗道：“恭喜浪哥儿回家。今闻琅哥不日便前往天水郡上阵杀敌，颇有先祖高风。”
众族人皆点头，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当祠堂里所有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时，林青州知道，机会来了。
林青州向着灵位抱拳下跪行礼，慷慨道：“列祖列宗，我林氏有儿，官拜上将，正值黄巾军余孽残害平民百姓，自当奋勇杀敌。”
像是同祖先汇报工作，随后，林青州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朝林展业跪拜。
“跪求父亲，跪求族长，我林氏男儿，愿立令状，不日杀敌便回！”
众人皆哗然！
林氏先祖曾官拜将军，有个不成文规矩，若是后代有人立令状，依约杀敌而归，可为族长，号林氏后代，立不世之功！
可是历经百年，再无出现从戎的男儿，仅仅到了这一辈，林青州当上了凉州军副都尉，当时祠堂锣鼓喧天，半月有余。
难道百年未曾开启的令状再度现世？
作为事件漩涡里的主角，林琅一脸茫然。
老子只是上个香，你们一顿瞎操作，几个意思？跟我有毛线关系？
林琅扬了扬眉毛，准备从林展业身边走下台。
你们发你们的疯，小爷我还赶着去天水战场呢。
只是林琅抬脚的瞬间，林青州跨步上台，拍了拍林琅肩膀。
挑衅道：“琅哥儿，小弟不才，只是凉州军都尉。”
看一个人多虚伪，从自我介绍中便可管中窥豹。
你一个副都尉就副都尉，少说一个字，可是天差地别。
林琅笑了笑，静静看着林青州继续表演。
“但作为林氏男儿，理当奋勇杀敌，终于林氏有了我们两位武将，故而小弟斗胆借兄长将军之衔，请林氏令状出山！以壮族威！”
“你意思是让我立令状，不日杀敌而归，以祭先祖？”
林琅挑眉看着林青州。
这边，林青州也狡猾着朝林琅弯腰行礼，“琅哥是我们这一辈的楷模，理当立状！”
“你他吗的算老几？指挥起老子？”
林琅不给面子了，直接咆哮。
“你知道为什么老子要插完香抬腿便走？”
林琅伸手抓紧林青州的衣领，“老子得赶去天水，救万民于水火！”
“你他吗的在干嘛？在内斗！在想方设法让老子出丑！”
“废物不配做林氏后代！”
说到最后，林琅嗓子都有些沙哑。
只不过，愤怒之下，堂上堂下，无一人敢插话多嘴。
林青州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
他从未想到林琅会如此直白，如此简单粗暴戳穿自己的计谋。
于是脑子一片空白，嘴巴微张。
林展业清清嗓子，打算站出打圆场。
不料林琅猛的放开林青州，后者脸色铁青倒退趔趄数步才停下。
“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看戏也好，不屑也罢，老子接下了！”
“百年未曾有立状之人，那么今天，我来立个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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