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刘备重新坐下,朗声问:“你笑什么?”

“笑你左将军枉负偌大名声,天下苍生所望,却只是个被下人牵了鼻子走的笨牛。”我先拍马屁再卖狂。

“此话怎讲?”

“中原大乱,汉室将倾,主上年幼,涂炭之生灵,日思夜想,无不希望有汉室宗亲出来登高一呼,聚天下义士,挽狂澜于即倒。汉室宗亲有谁?刘表年迈,只知保境自守;刘璋黯弱,无非权臣傀儡;只有你左将军身经百战、壮志凌云,自然是第一人。”我顿了顿,看刘备的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然后一瓢冷水泼下去:“可是你看你都在做什么?本来是下野求贤,却为了一根人参这种身外之物,多方怀疑,囚禁贤士,而你身边属臣无人劝谏,反而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关羽张飞都不说话,有些惭愧之色。只有刘备和那中年从人仍然很镇定。那中年从人问道:“那么,这老家人到底有没有说谎?你是不是冒充诸葛亮?如果你是冒牌货,为什么冒充?如果你是真的,这老家人为什么要说谎?”

我不理他,对刘备说:“都说左将军人中龙凤,怎么连看人都要假手他人?就算你的从人能分辨出诸葛亮的真假,难道亮之谋略、左将军的大计也要靠下人来定夺不成?”

那从人冷冷地说:“为何你始终不谈要害问题,这老家人为什么说你是个假货?”

“他只是个老人家,被你这等强悍武夫捉住殴打,别说让他指认我不是诸葛亮,就是让他指认阁下是当朝天子,甚至是周武商纣,他估计也照说不误。”

那人还要再说,被刘备用目光制止了。

我朗声说:“左将军来访的,乃是贤士诸葛亮,不是仆从下人认证的诸葛亮,要问我是不是诸葛亮,请将军自己开口,下人的话我不再回答。”

听到这话,张飞忍不装哈”的笑了出来,说道:“这位小哥好利的嘴。”

刘备起身,走到笼子外,问我:“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於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

我哈哈一笑,脸上努力作出“一切尽在掌握,就是不跟你说”的神秘笑容,肚子里叫苦,他妈的老子为什么不背熟了《隆中对》再来?再一想,这个时空的三国跟我那个时空已经面目全非了,生背《隆中对》的话恐怕当场就给杀掉了。靠,已经这样了,随便说吧!

“将军不是智术浅短,将军之患,无根尔。”

“何谓无根?”

“起义军、清君侧,其根本,自然是将军自有之地。攻城掠地,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又怎能成就大业?而今天下,荆州刘表益州刘璋都是经营已久,自守有余,非有大动荡,不可与之争。中原曹操虽败,元气未伤,未可图也。”我知道《隆中对》的战略是算计刘表刘璋,可是刘璋是我朋友,刘表则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令我有些尊敬的政客,我不知不觉就把他们排除在外了。

刘备“嘿”的一笑:“依先生所言,天下之大,备已无立锥之地,只能在荆州作一小将了?”

“非也,所谓阴阳相生,天下最强的,往往就是最弱的。将军的立身之本,要去周瑜处寻。”

“周瑜先破曹操,再诛袁绍,在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可谓势不可挡,怎么会是最弱的?”

我说周瑜的时候本来是信口而出,但话一出口,我不自觉地想起白起兵法中的《明辨篇》,忽然觉得其实很长时间以来我心里一直隐隐察觉了周瑜的破绽,在这危急关头,我心里突然豁然开朗,一切关节一起相通,当下侃侃而谈:“前年周瑜起兵时江东兵不过三万,连续征战两年,则他菁英部分的老兵已经折损近半。左将军身经百战,自然知道,新兵都是乌合之众,聚集起来容易,稍有挫折,立刻泄气炸营。”

这话一出口,刘备等人一起点头,张飞感慨:“想不到诸葛先生一个茂才,居然能说出这种带兵的内行话。”

那中年从人问道:“周瑜现在有兵二十万,就算新兵较多,毕竟还有他手下连战连捷的老兵宿将带领,怎么能说是最弱的?”

“老兵宿将?孙策死后江东内讧,孙策的左膀右臂太史慈周泰都死于其中,而孙坚旧有的几个宿将并不怎么尊重周瑜,你看周瑜这次北伐,重用的都是吕蒙蒋钦等年轻将领。我不是说这些年轻人实力有问题,但是他们在军中的威望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那些宿将的。如果出了乱子,他们多半弹压不祝”

张飞问:“周瑜裹挟天子,号令诸侯,先生又如何应对?”

“既然明知他裹挟天子,诸侯又怎么会听他号令?”我冷笑一声,改编诸葛亮当初跟我说的话,“周瑜眼下地盘从长江以南一直铺到黄河以北,但天下诸侯还在,他号令得了谁呢?袁曹两家虽败,却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随时要反扑的。刘表虽然一向习惯拥兵自守,但如果面前有薄如纸张的防线,有民有田的郡县,你说他会不会取呢?就算他不想,蔡瑁黄祖等,也不是只知坐守的傻瓜吧?”

张飞点头:“不错,周瑜周围的敌人的确很多,然后呢?”

“何止敌人很多,他可以说是四面受敌,各地都要分兵防守。而他的部队急速扩充之后,老兵的比例一定已经低得可怜。所以他那貌似威风凛凛的阵型,其实处处都是破绽,我们只要打开一处。周围伺机而动的各路诸侯必定跟着发动,立刻就能让他全盘崩溃。”

刘备问道:“那么,这一点在哪里呢?”

我两眼望天,悠然地说:“反正不在我这鸟笼里。”

刘备赶紧说:“子龙,快请先生出来,向他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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