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纪眠罕见地因为厉沉舟起床被吵醒了。
准确来说,不是被吵醒,厉沉舟照样没一点动静,是他骤然觉得被窝里一凉,被冷醒了。
半梦半醒间,他能感觉到自己腰间搭了条沉沉的东西,那东西被移走,他腰间一轻,旁边一空,蒙头又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眨巴了片刻,眼前才清晰起来,他看见厉沉舟正垂着眼系衬衣的扣子,眉目高挺,唇瓣形状清贵完美,站在那儿,禁欲又养眼。
纪眠迷迷瞪瞪的,拥着被子坐起来,他自己睡的时候没怎么样,但和厉沉舟一起睡了觉,才发现厉沉舟的肩比他要宽阔许多,热而温暖,他的后背贴着厉沉舟的胸膛,睡得好极了。
厉沉舟系完最后一颗,抬眼看他时,缓缓挑了下眉梢,声音带着点初晨的柔和:“吵醒你了?”
“没……”纪眠揉揉眼,“是……嗯,突然空了一块儿,就醒了。”
他乌黑的头发还有几根支棱着,小脸经过一夜充足的睡眠,雪白雪白的,神情迷茫,看起来可爱的冒泡,特别想让人啃一口,厉沉舟神色微顿,走过来,使劲捏了捏他的脸。
纪眠被他捏的止不住的皱眉。
口齿不清地说:“怎、怎麽……”
厉沉舟道:“那就下来吃饭。”
直到厉沉舟转身下楼,纪眠才反应过来。
……等等,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沉着小脸思考,忽然一拍大腿。
他的魅惑大计。
昨天他本想魅惑一下厉沉舟,但是,竟然直接睡着了!
结果就是睡了个爽,压根没魅惑成功,厉沉舟貌似也非常清心寡欲地做和尚。
他这么大一个人窝在怀里!
一点反应也不给!
这是一个有老婆的人该有的样子吗?
纪眠无言片刻,揪了揪自己的头发,颓废地穿上衣服去洗漱。
他满嘴泡泡,忍不住想,说不定厉沉舟有什么反应,但是他睡得太快,没发现呢?
而且……
他有点走神,被厉沉舟抱着睡,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这种安心感很怪,好像非常安全、非常温暖。
不得了。
厉沉舟竟然还有助眠功能。
纪眠“呸呸呸”吐掉泡泡,决定从别人身上找找问题。
一定是抱着厉沉舟太好睡了。
对!
肯定是这样!
他安抚了一下自己挫败的小心灵,不知道没了昨天那样绝妙的借口,以后厉沉舟还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睡。
不愿意的话,该怎么试探一下呢?
他的脑子不自觉地想起床底下的那箱“王秘书友情赞助”小玩具。
不行不行……
算了算了……
那是下下策啦。
楼后,他便顺势坐在厉沉舟身边,小口喝着汤,状似无意地问:“昨天晚上睡得好嘛?”
厉沉舟动作微顿,反而问他:“眠眠睡得好吗?”
纪眠心虚地摸摸鼻子。
他可睡得太好了。
“我睡得挺好的。”纪眠这样答。
厉沉舟看向他,薄唇轻弯:“我也睡得很好。”
“那……”纪眠轻咳一声,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吭哧了半晌,只吞吞吐吐地说,“哦……”
他其实想说那我们以后都一起睡来着。
但说出来很怪,他们合法夫夫,在一起睡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厉沉舟和正常人不一样呀!
他静默片刻,还是吞下去了。
厉沉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出声,纪眠别别扭扭地坐在那里,又别别扭扭地站起身送他上班,满脸都写着望眼欲穿。
他真的,真的想去上班!
他已经许多天没见到他的小兔子水杯了!
但厉沉舟跟没看见似的,就是不提,就是不提,他只好耷拉着小脸,蔫巴巴的准备去跑步了。
但总有值得说的好消息。
天空像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前一夜下了雨,一直阴着,傍晚时便开始稀稀拉拉的下,等到厉沉舟披着一身寒气回家时,外面甚至开始打雷了。
纪眠搓搓手。
哦吼。
这可怎么办呢,好像又有理由找厉沉舟一起睡觉觉啦qwq
于是,他特地穿了一身低领子的睡衣,等到厉沉舟来到房间时,像是只仓鼠,挨到厉沉舟旁边,就往他怀里钻。
第一次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他都熟门熟路了。
他钻进去的时候,厉沉舟微微一僵,垂眸看他,青年的眼睛清澈而黝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欲念。
厉沉舟顿了顿,无奈似的,微不可察地往后撤了撤。
纪眠压根没注意,他现在都快忘了自己来的首要任务了。像是食髓知味,发现被厉沉舟抱着睡,睡得格外舒服,格外沉。
他钻厉沉舟怀里,冷杉的香气扑满鼻尖,像是一个大号抱枕,他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的,有的人认床,有的人认房间,他特殊一点,认人怎么啦?
特别会给自己找理由。
下巴尖搭在厉沉舟锁骨那里,纪眠下定决心,要等到厉沉舟半梦半醒,放松警惕的时候勾搭他,结果迷迷瞪瞪地没撑到10分钟,就沉沉睡去。
于是。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纪眠——
猛敲自己脑壳。
就当他觉得事情毫无转机时,参加订婚宴当天,厉沉舟却像是有些感冒。
纪眠一开始也没有注意。
只是在饭后,看见厉沉舟吃了几颗小药丸,才好奇地凑过来:“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厉沉舟声音很淡:“有些感冒,不严重。”
据纪眠
在张伯那里打探出的消息,厉沉舟应该是个体质非常好,两三年都不会生病的人。
但怎么现在感冒了。
纪眠顿时心虚,他觉得有可能是和自己在一起睡觉睡的。
他睡觉踢被子吗?好像不踢,他每次都是老老实实窝在厉沉舟怀里醒过来的。
那他抢被子吗?不抢吧,从前他小时候他婶还夸他睡相好呢。
厉沉舟一回头,瞥见他纠结且怀疑人生的小表情,唇角轻牵,有些想笑:“怎么了。”
要不……10”纪眠狠狠心,咬咬牙,凭借着自己最后一点良知,“咱俩别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了……”
厉沉舟面色不变:“你怕我传染给你?”
“啊?”纪眠微怔,摇头,“不是,我怕把你冻感冒了……”
厉沉舟望着屋外晴朗的天色,面不改色地说:“不会,我现在感冒了,你和我一起睡暖和一点。”
“真的?”纪眠眼睛一亮,又有些忧心忡忡,“那你怎么感冒的?”
厉沉舟捏了捏指骨,平静道:“昨天下午出去看了一趟工程,风吹的。”
纪眠一怔:“看了工程?”
“嗯。”厉沉舟点头,但却不像以往那样告诉他信息,“快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纪眠心里嘀嘀咕咕,看来利士真的进行下一步了,如果他不快点到公司去,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他的手腕被攥着,顺着厉沉舟的力道往前走,忽然皱眉道:“那……你都不舒服了,还要和我一起去吗?”
厉沉舟点头:“已经答应了,当然要一起去。”
纪眠感动地给他把大衣上的最上边那颗纽扣给扣上了,还不忘初心地劝他:“不如你和我去一趟医院吧,我们……嗯,体检体检,我觉得你最近免疫力都下降了。”
厉沉舟轻挑眉梢:“是吗。”
“对啊对啊。”纪眠觉得自己不能逼人太紧,显得刻意,“嗯……等你有空我们就看看,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喷在下巴,厉沉舟垂眸,看向纪眠半垂的睫毛,莫名心痒。
“好。”
订婚宴的地点离厉家不近,开车将近两个小时才到。
小马开车,纪眠偏头看向厉沉舟,厉沉舟像是真的病了,虽然语气上看不出什么,但脸色好像更苍白了一些,嘴巴上都有些干。
他看着看着,不自觉地舔舔唇,厉沉舟扭头看他,察觉到视线,微微勾唇:“眠眠在看什么?”
“嗯……”纪眠指了指他的唇瓣,“你嘴巴有点干了。”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我在家有支唇膏,我回去给你涂一涂。”
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的自然。
厉沉舟“嗯”了一声,面色平静,纪眠却反应过来,脸有点红,解释道:“那个是我没用过的!”
厉沉舟却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嗯,我知道,眠眠以为呢?”
纪眠觉得有
点不对劲。
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他只能从鼻子里轻轻“哼”了声,催促道:我们快下车吧。?_[(”
来到内场,纪眠很快就和厉沉舟找到自己应该做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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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他有点关系。
纪眠有些紧张,忍不住拉住厉沉舟的衣角,厉沉舟并没有看他,只是将自己的衣服抽出来,慢条斯理,又稳稳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厉沉舟的手掌比他大,像是能包住他似的,纪眠被他拉着,久违地觉得安心。
有人到得比他们更快,但纪眠很快发现,他坐着的位置,不是根据“纪眠”的身份分配,而是根据厉沉舟的身份分配的。
也就是说,纪父纪母压根跟他坐不到一个桌。
明白自己身份的特殊性,纪眠不觉得失落,还挺开心。
这样就能正大光明的摸鱼了。
一些完全不认识的面孔来找他说话,纪眠就“嗯嗯啊啊”敷衍过去,全凭着什么时候能吃上席坚持着。
等到上菜后,他埋头苦吃,让所有想找他说话的人插不上嘴。
正吃的开心时,身边的空位上忽然坐了个人。
他抬头,愣了一下,看见了一张完全陌生,但长得不错的脸。
一张非常小白花,但又非常有保护欲的脸。
像是福至心灵,他又顺着小白花,看向跟着小白花,站在小白花身后的男人。
——秦钰。
那这位就是……
纪眠头脑风暴,转动聪明的脑瓜,迅速的思考起来。
——阮言。
他缓缓放下嘴里的鸡腿。
尽量优雅地擦了擦嘴巴。
试探地出声:“嗯……怎么了?”
阮言微微一笑:“哥,厉总,我是来敬你们一杯的。”
说是敬,纤细地身形站起身,走到厉沉舟和纪眠中间一点的位置。
纪眠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起了一点事情。
但没等他仔细想,已经端起一旁的酒杯,准备先应付过去。
阮言微笑着,抬起脖子一饮而尽,纪眠也准备效仿他,但不知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打脸剧情,他觉得好像被人蹭了一下,一个手滑,眼看着那杯酒就要脱手。
!!!!
不是,打脸剧情还强行发生啊?
纪眠瞳孔震惊,电光火石间,以一种赴死的心情,“吧唧”一下,抱住了阮言的腰,挡住了杯子。
“哗啦——”
酒杯里的酒倾倒在纪眠白色西装的肩头,酒杯掉在地上,晕出一大片水渍,在场一片震惊,连阮言都微微睁大眼。
纪眠有点懵。
等厉沉舟皱着眉上前时,他才看向阮言,松了口气。
……没给这位真正的主角身上泼到就行。
衣服是不能穿了,秦钰下意识上前一步,厉
沉舟不咸不淡地侧目,逼得他又克制下来。
衣服……纪眠皱眉。
没事。厉沉舟拥着他站起身?,“我们去楼上换衣服,我让江予谦送过来。”
“好。”纪眠信任地点点头。
拥着青年进了房间,厉沉舟推出房门,转身走向上一楼层,便见到早就等候在此的秦钰。
他面容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
“小秦总。”
秦钰抬抬下巴:“小眠进去了?”
这个称呼,厉沉舟眼中闪过不悦,面上却云淡风轻的:“有事?”
“没什么事。”秦钰直视着他,“我只是想来提醒提醒你。”
“哦?”厉沉舟像是很感兴趣,“提醒我什么?”
秦钰的脸上浮现阴冷:“提醒你不要在纪眠身上浪费时间。”
话落,厉沉舟却没有回答。
沉默半晌,空气中才传来一声极低的轻笑。
厉沉舟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小秦总是以什么身份提醒呢?”
他悠闲冷静的态度像是把秦钰激怒了,秦钰猛地上前一步,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纪眠真的会喜欢上你?你知道纪眠是以什么样的心思在你这里吗?”
见厉沉舟不说话,他重重地冷哼:“我以什么身份,你应该之前就调查过了吧,你认为你比的过我吗,你以为纪眠对你笑,是真的喜欢你吗?”
他似乎情绪激动,竟直接伸手抓住厉沉舟的衣领,咬牙低嘲:“你这种人,懂什么是喜欢,懂什么是爱吗,纪眠只是在利用你,他利用完我,现在又去利用你……”
空荡的楼层回荡着低沉的吼声来回冲荡,余光中似乎闪过一道身影,厉沉舟按耐住掀翻他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垂眸,没说话。
而换完衣服,前来找人的纪眠碰巧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平时厉沉舟看起来像是一个能打十个,但此刻生了病,侧脸有些苍白,形状姣好的唇瓣也没什么血色,从这个角度看,竟然有些让人……柔弱可欺的感觉。
这个想法吓了纪眠一跳,而秦钰凶狠的表情不像是假的,他心脏砰砰跳了起来,连忙跑过去,使劲推了秦钰一下,秦钰在见到他的瞬间,手上就松了力道,被这一推,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厉沉舟微微弯着腰,垂下头,轻轻咳嗽,像是这辈子都没这么柔弱过,纪眠赶紧上手摸了摸他修长的脖子,蹭过喉结时,又被蓦地攥住手腕。
纪眠没在意,忙问:“怎么了?勒到你了?”
厉沉舟尚未开口,纪眠已经转过头,冲一脸惊愕的秦钰嚷:“你干嘛呀!”
秦钰看看他身后好似柔弱非常的厉沉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脑子气得嗡嗡的,张了张嘴:“你……”
纪眠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像是浑身的毛毛都炸起来,叉着腰,圆眼睛瞪着他:“你看看你都把人家掐咳嗽了!快点给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