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主!”
好在影响不大,淑姜很快清醒了过来,看了看左右扶住她的虢小小与小怜道,“这里有玄铁,不可久留。”
说这话时,淑姜心里又觉得不怎么对劲。
气息确实像玄铁,却似乎并没玄铁那般的危害。
小怜微微有些惊讶,“玄铁?难道这就是华嬴夫人在守的秘密?”
虢小小奇怪道,“玄铁算什么秘密?莫非这里藏着许多玄铁?真是如此话,你我应该也有感觉才是,华嬴夫人也不会住这样的地方。”
淑姜摇摇头,催动着燕山神女的行气铭,慢慢找寻,很快在一处长满荒草老藤的山壁上,寻到一处石门。
很显然,这是一个密道,眼下却被巨石所封,那类似玄铁的气息就从石门之后散发出来,淑姜手贴上石门细探,隐约可感觉到内中气脉走向,还有一些东西却似乎被术法遮蔽了,无法探知。
最终,淑姜收回手道,“随我来。”
这一次,换作淑姜领路,三人很快又登上高处,
这次的峰顶是大片平地,虽是衰草埋没,却依稀可见耕作过的痕迹。
“你们看那里。”
顺着淑姜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整个桃山自西北处裂下一道极窄山沟,再加之附近山势相合,看起来好似一个桃子。
这才是这座桃山的真形!
山上桃花不过是障眼法。
这条窄沟不站在特定山峰上去看,还真不容易看到。
到了山沟处,虢小小不由踌躇,“邑主,这山沟太窄,若有人从上边丢石头下来……”
虢小小边说,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淑姜道,“也是,要不你就在上边守着。”
虢小小断然否决道,“那怎么行!”
淑姜看向小怜,虢小小头又摇成了拨浪鼓,“她更不行了。”
小怜气道,“那换我下去看,可行?”
“当然也不行。”
“你——”
“好了,一块下去吧,也有个照应。”淑姜说着又指了指山沟凹陷处,“有不少地方可以躲,有没有人接近,我也会留意的。”
都寻到这里了,说没点好奇心是不可能的。
当下,虢小小也不再多言,主动攀了老藤,率先下去探路。
曲曲折折山沟内,三人发现了一些被捣毁的炉窑,虢小小嘀咕道,“他们还真在这里炼铁啊。”
淑姜催着行气铭,感应着山道的位置,很快前方便被一堆山石阻去了通路。
这一处山沟尤为狭窄,约莫丈余,只容一人过,看着山石一端隐隐露出的山洞缝隙,虢小小背脊升起一股凉意,咽了下口水,“他们……他们不会是把华嬴夫人困死在这里了吧……”
“很有可能,入内一探便知。”
接下来两日,到也平安无事,三人清了山洞上方较小的石块,纵然淑姜擅长偃术,也是累个半死,更何况山道久不通风,恶气甚重。
好在山沟少光,又有流水洁净,长了不少越冬的香兰叶,可用来驱恶气。
终是开了个能容人的口子,三人带上火把,配上兰叶,入内探查。
火光映处,明显有开凿痕迹,这无疑是通向华嬴夫人和羽山槐隐居处的暗道。
暗道尽头,赫然出现石门……,以及一具白骨!
白骨森然,皮肉不存,虽已不知逝者面貌,可白骨身边的东西,却清晰昭示着她的身份。
那是一枚玉石斧钺,巫者的礼器。
说起来,中原的巫者早不用这样的礼器了。
原因无他,斧钺象征军权凶礼,中原巫者百年前已失去了这份权利。
“华嬴夫人。”淑姜跪坐下来,恭敬行礼,她身后的虢小小与小怜跟着照做。
礼毕后,虢小小将火把转向石门,石门沉重倒也不全然没有缝隙,却也只能容虫鼠过,石门下方湿气浸染,为苔草覆没了好几尺,土石之上更是血迹斑斑,虢小小叹道,“他们人多势众,华嬴夫人便是逃出去,只怕也无生路。”
小怜则犹豫道,“华嬴夫人枉死在此,却好像没什么怨气。”
听小怜这么一说,淑姜心下一动,按上燕山神女的行气铭,暗道,莫非燕山神女来过此地?
虢小小盯着白骨上的衣物道,“她衣服上有剑刺痕迹,是致命伤,也有可能她死在这里后,外头才被堵上的……”说到这里,虢小小不由焦躁起来,“邑主,我们先出去吧。”
淑姜点点头,方要起身,却听小怜道,“华嬴夫人手中似有东西。”
虢小小轻叱道,“管他什么东西,先出去再说!”
话音刚落,山沟那头的洞口,忽而响起鸦声,淑姜当即出了冷汗,“不好,那些乌鸦是灵信使!”
轰然巨响,山洞微颤,分明是石头滚落声。
三人下意识往洞口跑去,迎面扑来一阵烟尘,碎石砂砾飞溅,几乎扑灭手中火把!
“轰隆隆”巨石如雷,滚落不停,震得人心颤。
三人不得已后退,虢小小气得冲小怜嚷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淑姜则道,“是我疏忽,以为没人就无事了,却忘了东夷兽术最擅长驱使鸟类。”
“这下怎么办!”虢小小急道,“他们知道我们在桃山,可未必找得到这里!”
“别急,既然他们来了,我们的人必然也可以找到这里。”
不多时,滚石声渐息,石门处又传来数声犬吠。
淑姜自是认得这声音,“是大黑!”
只石门外不止一条狗,还有别的狗,似在相互撕咬争斗。
“大黑!逃!”杨戬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大黑长嚎一声,犬声愈发凄厉。
虢小小横眼看向小怜,“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小怜低头咬了下唇,也不辩解。
淑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事已至此,先静观其变。”
不大会儿,大黑的声音化作了哀鸣,杨戬则似在挣扎,“费来!出来!你给我出来!”
最后大黑没了声,杨戬嗓子也喊哑了,才有一个笃定的声音响起,“阿戬,你太没礼数了,我怎样也算是你舅父吧。”
“你……”杨戬哑着喉咙竭力道,“你不配!”
“不配的是你,奴隶之子,罪者之后,不要以为你是我那自甘堕落的从姐肚子里出来的,就可以摆脱这下贱的身份,来人——”
外面响起阵动静,洞内三人俱是紧张,不知费来要做什么。
良久,又听费来道,“阿戬,念在往日的情分,也看在我那死去妹妹……也就是你铃嬴从母的份上,把羽山槐所说的一切告诉我,你便还是我费国子民,甚至,你若表现好,待你死后,我还可以让你入宗室,使你子孙摆脱贱姓。”
“从母……从母是怎么死的……”杨戬嗓子几乎冒火,说罢后又狂咳起来。
“被你那邑主大人害死的,阿戬,你现在可是认贼作父啊。”
“撒谎……咳咳,你撒谎!”
“啪啪”两声轻响,费来的手似乎在杨戬脸上拍了拍,“这么点日子,就被她收买了?哦,也是,我听说这个邑主在洛邑时就很了不得,哄得几个公子围着她团团转,连带当时还是殿下的大王也对她另眼相看,怎么,你也动心了?”
虢小小气到不能自已,“费来!你嘴巴干净点!我们邑主是以平熄鬼火之功升任的,洛邑的事你也少颠倒黑白!当别人眼瞎吗!哄得诸国公子围着团团转的是月妫,以及你那好妹妹!”
外头沉默了下,虢小小又道,“奸贼!恶贼!下作的贼!要不要我给大家说说铃嬴在洛邑干得好事,一样的没脸没皮,你们不愧是兄妹——”
“虢小小,死到临头你还嚣张!”
虢小小笑了,“哈,就是死到临头才嚣张,有本事你进来打我呀!”
“死丫头,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
“放心,我嘴硬得很,死之前,我一定骂够本!杨戬,你听着,你的阿母华嬴夫人就在洞内,她逃路被堵,死状凄惨,你要是再认不清眼前的是人是鬼,那我也无话可说了,便只能连你一块儿骂!”
“邑主……”
虢小小骂得起劲,小怜则悄悄拉过淑姜,往华嬴夫人被袖子遮住的手指了指。
淑姜蹲下,小心拎起华嬴夫人的袖子,发觉她手上有两枚漆沉沉的玄铁锥……
不,这不是玄铁,淑姜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两枚铁锥材质表面看和玄铁并无不同,气息却差别极大……
忽地,外面又传来杨戬撕心裂肺声,并伴随着烧热铜器滴水时的滋滋声。
“杨戬!杨戬!”虢小小大惊,“恶来!杀了他,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呵。”外头传来费来轻蔑声,“我这是帮他认清他的身份,这个奴隶黥记早该给他烙上去了,当初羽山槐不烙黥记,还放任他使用羽山氏名号就是最大的错误,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恶……恶来!”杨戬牙缝里硬生生磨出几个字。
“当当”两声,费来似是举着烙铜,敲了敲石门,“呵,也就只会逞口舌之快,杨戬,你阿娘当年犯了大错,听信羽山槐在此密谋造反,你现在把实情说出来,看在同宗的面子上,我可以既往不咎,将你阿娘风光大葬,还有薄姑邑主,我也会放她一条生路,你想清楚了就给我三跪九叩,以你母亲的名义对我起誓效忠。”
“恶来!你还是人吗!”虢小小怒道,“你等着,公子发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费仲也知道我们在此!”
“这么一说,到是提醒我了。”费来阴恻恻道,“看样子,还是杀了杨戬,再拷魂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