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新月之花(下)

申屠草抖如筛糠,一股骚味突然传了出来。

“……”

狐满嫌弃地退了半步,吕奇则连忙道,“大祭司且慢,问清楚再动手不迟!”

“既是吕先生求情,那就改断指吧。”

刀光闪闪,又向申屠草手指而去,申屠草嘶哑着喊了声,狐丁一亦忍不住道,“大祭司!”

狐满打了手势,示意两人暂停,紫眸微斜,“丁一,你也要求情?”

“我……不是,我才不替这种人求情,只是……申屠草毕竟是吕先生的人。”狐丁一忐忑不安地看着狐满,不敢再说下去。

狐满抬手敲了敲额,“是了,是我糊涂了,吕先生,你的人在大狐意图不轨,你看该怎么办?”

狐满说得客气,话中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她只是将“作坏人”这事丢给了吕奇。

“申屠兄,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来此?”

“我真是看——”申屠草话到一半,狐甲七的刀刃已是压下半分,申屠草手背顿时血流不止,当即大叫起来,“是昆吾止!是昆吾止引我来此!那蛇,那蛇会说话!”

“那条蛇不是昆吾止,是朱墨养的。”淑姜在边上接了句。

“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我就看到那条蛇,感觉有人在我脑袋里说话。”

“女人的声音?”

“是是是,她要害喀目,她要我给喀目下毒!”申屠草心一横,终是把话说了出来,说完后,他便瘫成了泥。

“装什么死!”狐甲六皱眉,手上用劲提了提。

申屠草气若游丝道,“那女人说……,我若说出去,必死无疑,左右都是死,吕兄,看在相识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吕奇叹了口气,上前从狐甲六、狐甲七手中扶起申屠草,“申屠兄不必如此,这里有大祭司和喀目在,没人敢造次,这一次,你也是受胁迫……”

吕奇说着看向狐满,狐满抬起下巴,“这么说来,到是我的不是了?”

“大祭司误会,吕奇只是希望大祭司再给申屠兄一次机会。”

“活命的机会可以给,但没点教训可长不了记性,吕奇,你的商团不止他一人,心太软是会害到别人的。”

吕奇面露难色,淑姜也是内疚,朱墨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沉默半晌,就在狐满再度示意动手时,淑姜突然道,“申屠先生,山谷里的是什么花?”

“羊……羊儿藿!”申屠草眼眸一亮,似抓到了救命稻草,“可以让母羊生小羊,有些地方又管这叫淫羊藿!”

好直白的名字,其功效自也不言而喻。

狐满点点头,狐甲六、狐甲七回到她身后。

只申屠草这口气才松下来,耳边又听狐满冷冷道,“这藿草……人可不可以吃?”

“药,可以当药,吃了以后……虽不及羊儿那般反应大,也是略有功效,略有功效。”申屠草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看得人起鸡皮疙瘩,“大祭司放心,绝对没毒。”

“好,明早就拿你试药。”狐满说罢转身而去。

申屠草呆在原地张大了嘴,仿佛塞了鸡蛋。

次日,在狐满大帐中,申屠草当面被灌下一大碗草药汁,呛得整张脸几乎成猪肝色。

也不知狐满是不是故意的,她今日领口大敞,还肆无忌惮地斜在榻上,裙摆开叉处露着一截雪白,衬着艳色的锦衣,令人不敢逼视。

申屠草的眼睛很快不安份起来,又等了片刻,见申屠草确实无恙,狐满微笑道,“申屠先生试药辛苦了,也该好好犒劳才是,丁一——”

冷不防,狐满口吻暧昧地唤过狐丁一,狐丁一顿时满脸乌云,边上,吕奇的眼神也开始不淡定起来,偷偷看向狐丁一。

“大祭司,有何吩咐?”狐丁一口气很是不悦。

“哎,你看看你,叫你做些事就这般不乐意,申屠先生以身试药,我们总也不好亏待人家。”

申屠草口上说着“不必不必”,目光早在狐丁一身上溜达开了。

狐满的声音愈发温柔,“去给先生准备个单独的帐子,好好照看着,若先生有需求——”狐满说着,瞥了眼吕奇捏紧的拳头,顿了好半天才悠悠道,“就给他寻条母狗。”

“……”

还不待众人回神,申屠草已被狐甲一拖了出去,狐丁一咬唇笑着跟在后面,临走时,看了眼吕奇,吕奇满脸尴尬进退两难,狐满顺势下了逐客令,“吕先生,我和阿淑还有话要说,劳烦你挪挪地。”

吕奇巴不得要走,连忙告辞追了出去。

“你阿兄也是心软,你们兄妹俩到是一般。”等人都走了,狐满才正襟危坐起来。

“申屠草并非关键人物,便是杀了他,还会有别人,不如留着他。”

“看出来了?”

“嗯,我想他应该是赤乌安排的棋子,并不需要忠心,关键是有些本事又软弱可欺……,这样,既容易留下,又不怎么引人注意,说起来……,赤乌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所以?”

淑姜被问愣了,一时不知怎么接口,狐满笑了笑,替她说道,“所以,你认为我该把你交出去?还是放你自己去对付赤乌人?”

淑姜捏了下衣摆,“不是这意思,只是不知道原因总是不安。”

“他们有鹰隼,我们有狐狸,赤乌人已经南下,但他们却是乘着风雪过了曲林。”

“怎会?难道他们不怕瘟疫?”

“这也是我想弄清楚的,从曲林而过,到是可以抢占大狐放牧之地,只是这代价未免大了些,还是说,他们有别的办法对付瘟疫?”

淑姜心一沉,不由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这法子终究害人害己,实在不值。

似是看出淑姜所想,狐满冷然道,“可别高估了赤乌大酋,只要死的不是他,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们……不会是要用移祸术吧?可移祸术是会反噬的,天理昭彰,谁也逃不了。”

“天理?他们若信天理就不会早早废除喀目,启用术师了,少了喀目们的唠叨,赤乌大酋便可为所欲为,使用移祸之术也不稀奇,事实上,他们已经转道霍国了。”

明明已过曲林,却偏要往霍国边境绕上一绕,看来是没安好心。

“好了,先不管他们,后面的山谷还麻烦你去踩点。至于那个叫朱墨的,白狐喀目已放出兽魂搜寻,既是跟踪,人就不会太多,说不定也就她一人,我会为你解决后顾之忧。”

淑姜点点头,知道狐满说得对,眼下为大狐三千牧团领路开道,才是重要之事,后续如何应对,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虽这么想着,淑姜心里还是放不下朱墨。

新月之夜所见奇蛇,无疑是修蛇,从气息上判断,淑姜可以肯定这是乔姒的修蛇,甚至能感觉到这修蛇吞噬了乔姒的怨念,才会变得如此之大。

朱墨曾企图带走这蛇而未能得逞,乔姒死后,这蛇也不知怎么落到了朱墨手里,可能是朱墨继承了夕墨的妖气,再加上修蛇失主,终是被朱墨所控。

正想得出神,耳边突然传来大黑的急叫,淑姜抬头,只见大黑再谷道口冲着她叫个不停,淑姜心中咯噔一下,以为出了事,心急火燎地跟着大黑跑入谷道。

前方传来争执声,大黑奋力一蹿,咬着狐不义的衣服,试图往回拽。

拦着狐不义的是狐丁一,淑姜刚要开口,只听狐不义大喊道,“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我要看新月之花!”

“新月之花?”

狐丁一脸上神情颇有些古怪地解释道,“是啊,喀目,那个羊儿藿……现在开成了一片,因为是新月后开的,大家就管它叫新月之花。”

羊儿藿花色紫黄,开成一片自是绚烂,狐丁一会拦下狐不义,只怕是此际羊群正亲热,这样的场景未免孩童不宜。

“不就是公羊母羊生小羊吗?我又不是没见过!”狐不义大声嚷嚷。

童言无忌,却叫大人们热了脸,狐丁一低声哄道,“既然看过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大酋,我们去别处玩吧。”

“我去看花,又不是去看羊!”

“汪汪。”大黑在旁叫了两声,似在说狐不义不知羞。

淑姜哑然失笑,说到底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她摸了摸狐不义的脑袋,“大酋,我刚看到好吃的树果,我们去采来吃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也去。”狐丁一在旁配合道。

狐不义嘟起了嘴,很是不乐意,就在此时,谷道上又出现几人,为首的正是西落小酋,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大酋,我们打了野雉,要不要吃?”

出乎意料,西落小酋这次并未为难,反是替淑姜解了围。

看到血淋淋的野雉,狐不义到是没有害怕,只愈发不高兴道,“新月之花不让我看,打猎也不带我!”

“大酋想打猎啊,正好,一只野雉不够吃,我们正要再去打两只。”

听到打猎,狐不义来了兴致,当下头也不回地跟着西落小酋走了,大黑也不知是贪吃还是尽责,亦跟了上去。

狐丁一看着远去的背影,松了口气,“算他识相。”

“西落小酋……似乎今天心情不错?”

“他不是心情不错,是不好意思同你说话。”

见淑姜有些琢磨不过来,狐丁一又笑道,“喀目,你还真不记仇,你可还记得先前西落小酋一直为生小羊的事和你过不去,眼下有了这片羊儿藿,他可没话说了。”

淑姜笑着摇头,“不是我不记仇,是再过两天就动身了,没功夫计较这些。”

“好了,喀目,你就别谦虚了,反正这一路跟着你,我是越来越有信心了,说不定你能找到传说中的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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