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念满怀心事,回了青临殿却没有见着小徒弟。
听六离师兄说上次她回来便睡了一整天,今日跑到哪儿去了?
她不免想到之前叶二让自己被虎子抓了的事情,总觉得得去百草峰看看。而到了百草峰,这才有弟子来向她说,叶二去了后山竹林、给晚晚挖竹子去了。
还真是宠。
季无念觉得自己在这人心里地位一定比不上那只圆滚滚的东西,毕竟她是个人、没有那么厚的皮毛。
要不她自己也吃颗化兽丹?
……如果变出三条尾巴、会不会被月白抱着蹭?
……如果给她蹭、又能不能顺势请她帮忙去请一请蒲时?
“呵。”季无念突然低头笑自己,“可不能这样。”
不能拿这种事、去和月白去做交易。
她呼出一口气,再往前走便要穿过建筑群,剩一条小路通往后山的竹林。
三清地处川渝,竹林大片、百草峰的更是被照料有加,处处挺拔,既是猫熊的好食物、也是令人沉迷的绝景。
季无念走到一处驻了足,向着竹林里。
叶二不知哪里摸了一把折扇,开、合、挑、转,在一片绿竹中跳舞。
藏拙的小徒弟故意踩错了几个步子、腰间手上也算不上流畅,一把可硬可软的折扇被她故意当成了剑,就是不演出半遮半掩的风情来。
有点笨拙、又有点可爱。
长衣飘、软绫绕,盈盈倩语追风笑。
“叶二。”
等叶二一曲舞完,驻了步、收了扇,季无念才出声叫她。
然她的小徒弟似乎面有不善,只是乖顺得叫“师尊”。
“啊、季仙长?”反而是赵棋的反应正常一些,见着季无念便笑着,“您来找叶二了啊?”
“是啊,”季无念翻过栏杆向她们走过去,“我听说你们是来找竹子的、怎么跳起了舞?”
“……”叶二低了头不想回答,毛耳朵上有一点点汗珠。
腰还有点疼。
“你活该。”九一一点也不同情她,都是纵欲的下场。
但跳舞这事儿倒也不能完全怪月白。刚刚赵棋说着六离和季无念的八卦,不知怎么说到了季无念曾在十几年前、前任掌门寿诞上跳过一支。那时候赵棋还没上山,未曾有幸一见。而季仙长在师尊逝世后也极少触碰音律、更别说起舞。
本来这也跟月白没什么关系,但赵棋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又从季无念的舞跳到了狐族的舞。自然而然的、也就问起了月白会不会跳。
月白说不会,小姑娘说、要不你想象一下?
狐型难得、怎么也得跳一支。
据说狐族的舞常用白扇,我这儿正好有一把。
叶二、你会音律也会舞剑,就随便跳一支呗?
到底是上山来认识最久的交情,月白想着四下无人、便随意给她跳一支,适当得露点破绽、免得小姑娘总是来缠。
至于会被季无念看到、那便真得是意外。
只是这个腰疼的结局中季无念的原因太多,月白现在说实话、不是很想看见她。
季无念听了原委,走到叶二身边时、拿了她手中的折扇也顺手搂过了她的腰。
“唰。”
折扇一开,季无念反手持扇、遮去大半张脸庞,一只弯弯的眼睛连着泪痣勾住月白,“叶二,这狐族的舞啊、讲究情趣……”
纸面下行,人面渐开,先是一双桃花眼、再有一只小翘鼻,薄唇曲如勾,笑意浸人醉。
“啪。”
白绸入竹骨,翠面挑婵娟。
这人细语如媚丝,说着“最是勾人”,便要最是勾人。
勾个鬼。
月白后退一步,低头拱手,“谢师尊教导。”
啧、真没情趣。
季无念折扇拍手,向一旁已经红了脸的赵棋说,“叶二我还是先带回去了,可以请你帮忙送些青竹来青临殿么?”
“可、可以。”赵棋的脸上发红,可是没有见过季仙长这个样子。
……难、难道是昨夜被六离仙长安抚得还没够么?
叶二你要当心啊……
月白有时候并不能理解这位小姑娘的脑回路,在收到她奇怪眼神的时候也不愿意去过多解读。反正已经被季无念带上了习风,也就是希望赵棋不会到处乱说吧。
“……你这个叫破罐子破摔。”九一说她。
月白只是有点累。
回到青临殿时,季无念还搂着她的腰。小徒弟沉默、她却还没忘记刚刚的话题,凑着叶二毛茸茸的耳朵,往里吐气,“叶二,想看师尊跳狐舞么?”
……如果季无念也变成这个样子、许久不消,还要跳狐舞……
那不是这几日的经历要重复一遍不说、还会更引人注目吗?
“师尊若是想跳便跳,叶二没什么意见。”
……那就是不想看了。
季无念有那么一点点小失落,但怀里这人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更不用说她确实有些僵硬的腰。
昨夜便喊了累,今日还跳了舞。
每次受了伤或者不舒服,月白的脾气就特别差。
青临殿院中有这么一颗四季树,四季开花、四时不同。树下一张躺椅,本是季无念最喜欢的休憩之处。
她拉了小徒弟放在身边,与她面对侧躺、轻轻拍她的腰背。
“陪师尊睡会儿。”
小家伙向上看了一眼,一只狐耳贴在躺椅竹面上、被深色椅面衬得特别白,歪过来的时候也特别可爱。
季无念低下头、轻轻咬了她另一只狐耳。
“……师尊,有毛。”
于是季无念又往下一些、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言,“可爱。”
“……她可能也是个毛性恋。”九一真的忍不住,“这种属性是会传染么?”
对于傻掉的系统月白真的不想理,而现在风清云朗、鸟兽不鸣,安安静静得特别适合睡会儿。
月白闭上眼睛,鼻尖不远处便有隐隐热源,耳边是季无念温柔得讲着狐族旧事,腰上更是有只手一直轻柔拍打。
季无念不知之前去了哪里,身上有一股清香,像是茶叶、很淡、有点苦,可是让人舒服。
还挺好闻。
又是一觉,月白睡醒时只觉眼前一片黑。再四处一摸,自己已经回到了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
起来揉了揉眼睛,月白问九一,“季无念呢?”
九一嫌弃得说,“喝酒去了。”
其实季无念喝不喝酒九一不知道,但反正她跑去那处一般不是发疯就是喝酒、也没什么区别。
月白凝了神魂前去,只见她盘腿而坐、不引灵、不唤酒,闭目沉首。
寻了棵树坐下,月白倒像是刚遇见她时那样、远远看她。
季无念生得是好看的,一颦一笑足以醉人、举手投足亦可惑众。而她本就身为皇家人,一身贵气高临于天,又被仙气架上去,本可以是个不与世俗伍的脱俗仙子。偏偏她生得闹腾性格,硬是将自己从云端扯下,去俗尘一滚、染一身风尘。
可如今,不言不语、不笑不痴,她便如那诸天神魔、冷了下来。
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银华不破孤云闭,红妆难隐北风寒。
过了一刻,季无念睁开眼睛、眸底一片冷月光。
目光所及不过是自己砍出的沟壑,季无念吸了一口气,扬首时才发现月白远远坐在那里。
不似以前隐去身形,就那么坐在树枝上、前后晃着双脚。
“月白?”
“嗯?”月白凝在她身边,却是对着一池鳞波坐下。她舀了一捧水,倒下时叮叮咚咚、拨乱一片星河。
不多睡会儿?
季无念本想这么问,却又咽了回去,也不站起、干脆这么四脚并用凑她身边,下巴搁她肩膀上,“来了干嘛不叫我?”
水中倒影模糊,季无念的笑脸还在刚刚的波澜中看不清楚。
月白没答她,反问,“叫你做什么?”她找季无念又无事可说,不过是过来看看她在做什么。
这话把季无念问住,她似是想了一会儿、贴着月白的脸,胡笑,“喝酒聊天、亲亲热热?”
水中的季无念笑得开心,好似世间珍宝都被她抱在了手里。
月白一手将那幻影打破,手在水里晃了晃,“不喝酒、不亲热。”
魂体,酒喝不进、亲热也亲不到地方。
季无念又在她肩上笑弯了腰,却用环住她的手推着月白侧过脸,吻她。
再多的胡来月白可能会散去身形而去,但只是吻她的话、季无念试过,月白不介意。
月白会轻轻搭上她的手臂,甚至捧着她的脸、更主动一些。
亲吻她的嘴唇带着弧度,月白不用睁开眼睛都可以知道季无念笑得有多贼,于是舌尖前顶、甚至咬了一下季无念的下唇。
反正是魂体,不怕她咬回来。
“唔。”
流水长怯怯,不如一声吟。
月白心思缠动,追上了退一分的季无念。她侧身再前压,某个平日嚣张的人就这么被放软了腰,直被压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海底月成面上花,两瓣红樱散。
月白舔了舔她的嘴唇,看她浅眸映红,春情三分。
面上烧起的季无念心中亦是擂鼓,但还有逞强的力气,“还说不亲热?”
月白懒得和她闹。师尊脸红不常见,眼神闪躲时更像个少女会露出的模样。
她本是烈阳一样的人,这份娇红才衬她。
正是因为红衬她,月白便想再添一分。
“月、月白?”
云纹半撤,白衣解襟,软唇轻触、沿颈线下延,牵起几分白嫩。
“嘶!”
季无念一下抱住人,却也没什么办法。
月白咬得不深,没有真的让她出血、浅浅留了一个牙印。
……真是越来越小心眼了。
季无念真的觉得脸烫,月白有时候的坏心眼真的让人吃不住。她只能推了推身上人,“月白……”
印子红、皮肤红、连耳朵也是红的。
月白亲了亲她的耳珠,轻轻往她的耳朵里吹气。
“给我跳一支狐舞,我便帮你叫蒲时来。”
……白天白给她跳说不要,一定要这样付份报酬。
季无念有点羞又有点想笑。刚刚心中才沉下去的黑石被月白这话击个粉碎、又透进几抹光去,连带着羞涩也被什么东西替代了、就这么溢满心脏,最后化作笑意漫了出来。
推了推月白的肩膀,季无念笑说,“月白、背疼。”
身下全是她自己砍出来的沟壑,不乏尖利的几道、真的刺得有些疼。
月白稍稍挑了眉,但还是知道被卡着不舒服,于是让开身子、让她可以好好坐起。
季无念拉好衣襟、按了按刚刚月白咬过的地方。印子正好都藏在了服装之下、不让人见。她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但没有那么热了,只是眼里隐隐有些水润、便不像牙印那般好藏。
若是让人看到、大概真的会以为被“安抚”了。
……有那么一点点不爽。
“月白?”见身旁人开始发呆,季无念去戳了戳她的脸,“怎么了?”
“无事。”月白抓住了她的手,并不想去深究,只是问,“跳么?”
“跳啊。”季无念慢慢平复后就又是那一副跳脱模样,“你想看什么样的?扇舞经典、剑舞飒爽、勾人的还有肚皮舞,随你点。”
“……她怎么好像点了很多奇怪的技能点?”终于从小黑屋出来的九一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什么时候练的?”
问月白、月白怎么会知道?
“随你挑。”月白对狐舞这件事的好奇其实没有那么深刻,只是刚刚九一报了“找蒲时”的任务,季无念又一脸阴郁,她想到之前季无念醉酒时的瑟缩、帮个忙罢了。
虽然有点想看,但没有那么想看。
毕竟……
月白侧目看向季无念,这人一脸笑容、便是眼神看似真挚也带着点漫不经心,几乎可以让人想象她头顶狐耳、又甩起几条尾巴的样子。
季小狐狸天天见,也就跳舞比较新鲜。
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换了个物种的季无念凑到月白身边,眼色灼灼,“扇舞、看么?”
媚眼如丝、媚语如丝,丝丝环扣、扣人心弦。
月白突然想起午后季无念用扇骨挑起自己下巴时的样子,又想起午睡时季无念在她耳边讲的故事。
都说扇舞有典故,讲一把白绸翠骨扇,跳一段千年不了情。
月白微微侧开,“与报酬一起给我。”
“那……”季无念害羞完了便觉得月白可爱,知道她可能会恼羞成怒、便先环住人家的腰,“确实得等你身体好些……”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九一选择继续自闭。
月白把人往后推开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过几日、我去明云看看。”
答应了要解决慕天问的魔气,月白还是打算信守承诺的。
“明云不急,”季无念怕她累,慕天问的事还可以拖,“若想出去,我随你去见丛生?”
如果季无念不急,那月白更没有什么好急的。见不见丛生对月白而言倒是真的无所谓,当时也就是想要诈季无念一诈,但既然提起,月白也就说“好”。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你要以谁去?”
季无念亲了亲月白脸颊,笑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