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已经受伤的先天境宗师,也是赵子安无法应付的存在。
所以当身旁的石狮子炸裂的瞬间,当那名刀客倒在自己脚下的时候,这位明德门的守将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他安静地站在一旁。
未曾拔刀,也未曾退后。
很快,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从石堆废墟之中站起。
“从一开始将那柄细剑放在曹天兵的咽喉周围如此之久的时候,便开始做局,是为了隐藏那柄剑的惊人重量吧。”
“不过……”
“只要我一心想逃,你又如何杀我?”
被打落剑片的四肢已经垂垂而落,没有任何气力发出攻势,但陈之客的语气依旧平静。
他并不认为今日自己会死在这里。
最多也就是任务失败而已。
“咳咳……”
“咳咳……”
也许正应了陈之客的说法,撑不住伤势的老仆许六开始剧烈的咳嗽。
二人都已无力再战。
他缓缓朝着大宅的门口走去,登阶而上。
老许平静地望着陈之客。
“我特意借倒马粪的时候观察过你……”
“除了刀有些特别之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你为了杀死那个金吾卫统领拔刀之时,我才意识到……”
“你的刀很快。”
“打赢你很简单,但是想要杀你……”
“却很麻烦。”
“为了万无一失,为了让你主动接下我那一剑,才如此行事。”
老许的嘴角露出几分胜利后的淡淡笑容。
“还有一件事……”
“你也说错了。”
嗯?!
闻言至此,陈之客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像是抓住了什么特别关键的东西却又怎么也抓不住。
“杜凉少爷是故意让你看见的。”
“少爷自然不是什么累赘。”
“而是真正要杀你的人。”
“我将剑片打入你的体内,也只不过是为了防止你依仗速度逃跑而已。”
“从你进长安城那一刻开始……”
“一切便已经在少爷的计划之中。”
“你低谷了少爷,也低谷了那把弓。”
老许脸上的笑意在瞬间消失,化作了波澜不惊。
“老匹夫,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陈之客微眯着双眼,语气极为冰冷。
咻!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一阵压缩到了极致的空气爆裂之声,如从天而降的流星一般,一道赤焰自西厢房的窗口激射而来!
瞬息便划破了黑夜。
这当然不是真的赤焰,而是杜凉手中蓄势已久的箭矢。
只不过因为速度太快,箭势太烈,以至于如此。
苦苦等待的时机已到,少年再也耽搁不了哪怕一刻!
然而,当看到眼前的流光朝着自己破空奔袭之时,陈之客的心态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试图凝聚起浑身力气,逃离这一箭。
然而,每当他准备移动身形的时候,体内的五枚剑片就像是五颗牢牢的钉子,将他死死地焊在原处。
动弹不得。
噗嗤!
又是一阵沉闷的箭矢入体声音响起,锋利的箭头瞬间刺穿了的胸口。
猩红的鲜血顺着箭矢汨汨流出,沾湿了箭尾的羽毛。
陈之客低着头望向自己心口……
他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嘶!
好疼!
真的好疼!
这是陈之客最后的念头。
理所当然,他死了。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被掩盖在了碎石里。
五枚剑片缓缓从陈之客的身躯里溢出,化作了一柄细剑。
深藏于老许的袖口。
“赵大人。”
“今夜多谢援手。”
“你也看见了……”
“有叛贼欲要对天策府兵曹参军杜淹一家图谋不轨。”
“已被我等诛杀。”
“剩下的事情……”
“想必也无需我多说了。”
老许抬起头,望着距离自己不过一尺的赵子安,平静且认真地说道:“少爷前几日请夫人来府上做客,没想到适逢城中禁闭,这才没有逗留府上多日……”
“人在何处?”
赵子安的脸色微微一怔,忍不住开口问道。
“已被赵大人的部下射杀。”
话音未落,老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赵子安的眉头皱得极紧。
“操你妈的!”
“呸!”
他恶狠狠地朝着陈之客的尸体吐了一口口水。
“杜凉……”
“你个天煞的!”
“自己玩死也就算了,还他妈闹出了这么多人命!”
“先天境的宗师?去你妈的宗师!”
“要不是看在你帮我捞了这么多偏门的份上,早就一刀削了你!”
“老子堂堂一个正四品的将军,凭什么就是给你这货擦屁股的命!”
赵子安越骂越狠,声音越骂越大。
“白痴。”
听见了宅院外的剧烈叫骂声,西厢房的窗台前,倚着墙角而靠着的杜凉也忍不住笑骂出了起来。
但由于浑身的伤势,笑意却不敢太放肆,原因无他,脸部双颊肌肉剧烈抖动引发的疼痛罢了。
蓦然之间,少年抬起头,望着那名死去的少妇。
皎洁的月光穿过窗台,打在少妇惨白且已无血色的脸颊上。
杜凉的眼中多了几分不忍。
“苟全性命于乱世。”
“不能怪我……”
“这天下不太平呐。”
“再等两年就好。”
少年缓缓转过头,老许已经出现了身后的阴影中。
“赵子安已经知道人死在我手里?”
“嗯。”
“马车很快就会备好。”
“想必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出城了。”
出城?
“唉……”
杜凉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充满了忧虑。
“看来想要一路平安去往巂州不是件易事啊。”
“就算到了,估计也免不了被捅死的命。”
“靠我们这些三瓜俩枣还不够人家喂一口的。”
“李世民正在庆州平叛……”
“得想办法过去借点兵才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