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深。
终于暂时得以脱身。
枕在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的林如海肩头, 江洛仍然不明白为什么。
“昨日才来过……”她拂开湿漉漉的鬓发,“还是两次。今日又这样……”
她笑问:“老爷难道是误服了什么东西——”
她知道,她又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果然,林如海的手紧了紧。
他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问:“原来夫人竟觉得, 我是用过药物,才能如此?”
上下颠倒。
江洛整个人被举起, 重新放在合适的地方。
她低头, 看他明显了许多的、线条流畅、手感极好的腹肌, 笑言:“我只知道,自从老爷突然开始习武,身体是好得多了——”
其实他以前也很强!
她在激他!
又回到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怒海里,江洛在惊涛骇浪中沉浮不定。
她握住林如海的手臂,就像抓住救命的浮木。
身下清澈河流汇入,却只让大海更加无情。
她眉头皱紧, 嘴唇张合似在呼救, 又在心里放肆尖叫——
偶尔疯一次也很好!
……
放肆欢愉后,面对残局,江洛便没有那般“无所谓”的自在心情了。
不管经历多少次, 每次让别人收拾事·后, 她在现代二十多年养成的羞耻神经还是会虚弱尖叫——
已在冬日,室内再燃几个火盆,也及不上夏日的温度。林如海怕她着凉, 第一次过后,便横穿五间屋子,把她抱回卧房再继续。——丫鬟们早就躲去别处了,没有一个人留下。
所以, 婆子进来要收拾两处。
他们的卧房,和东边小书房。
林如海抱她去洗澡,回来时,床上的被褥枕头几乎全换了新的,原来的拿去拆洗。
山月虽没动老爷和太太行事的地方……也通红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请示:“太太的书案是要收拾起来,还是就原样放着?”
江洛:“……把笔墨收拾了吧,别的别动。”又格外叮嘱:“你亲自收拾,别叫别人碰。”
甘梨今年出去嫁人之后,山月便是丫鬟里她第一信重的人,也最了解她。山风和新提上来的一等山静、冬梨都要稍逊一筹。
江洛更不放心让基本不贴身侍候的婆子动书案。她怕明日一时找不见要用的东西着急。
山月答应着,便匆匆出了卧房去东边小书房。
江洛这时候也的确觉得,林如海平日不适合再在正房办公了。
她这里除了自家丫鬟婆子,还常有客人来往。虽然客人们都知礼,不会未经允许私入书房动什么,但万一呢?万一就有心怀叵测之人,或三四岁不懂事的孩子看破了什么机密呢?
小心是没有过逾的。
过了两天,柏方媳妇来回复,书房所有房屋都重新散完了烟,也烘得暖了。
江洛便与林如海一同过去布置。
“书房”是一所大小不亚于正院的大院落,正房五间,两侧耳房各三间,两边厢房游廊四通八达。
正房名“心无堂”。
两年多里,江洛很多次路过这处匾额,但今次她看得额外仔细。
“是……”林如海清清喉咙,低声解释,“是我年轻时自己写的。”
不是……别人。
“你年轻时的字和现在是大不一样了。”江洛的确是这个意思。
她完全接受贾敏的存在,接受贾敏可能会一直在林如海心里有不可动摇的位置。
但她今后要经常在的屋子,匾额若是前妻送的……是会有些不太舒服。
她坦坦荡荡,也没对林如海掩饰她的想法。
“夫人想换掉吗?”林如海笑问,“夫人替我写一个匾?”
“那也看我高兴罢了。”江洛斜他一眼,笑了。
两人迈进堂屋。
现在他们有一整所院子可以做书房,倒也不必拘束于这五间正房里。或有重要的客人来,总不能在偏室厢房接待。
是以这五间屋子江洛看过一遍,没改什么,便出来看别的房间。
西边三间耳房不是一组,是三个单间,还有一间放了茶炉子,最先出局。
东边三间耳房就很合适……屋子够大,她和林如海可以东西一人一间,也不会太大不聚人气,离正房和书房后门也近,不像东西厢房要多走很多步游廊,现在可是冬天,这么冷……
就是采光稍差了些。
“夫人若定了在这里,就叫他们都换成玻璃窗。”林如海认为这不算问题。
现在的玻璃好贵的!
但她用得起!
江洛为自己的财大气粗高兴了好一会。
东西两间内室里,西边屋子靠近正房,更暖和,东边采光更好。林如海自然是让江洛先选。
江洛选不出来。
“那就都给夫人用,”林如海笑,“都随夫人布置,我挨着夫人就是了。”
趁服侍的人都在外间……江洛踮脚亲了他一口!
林如海圈住她,加深这个吻。
……
“心无堂”东边三间小耳房上悬了新匾,“积微斋”。
江洛正式搬到前院书房学习后没几日,张瑞之子张胜等几人便带了能教佛郎机语的先生回来。
是个男人。
一个传教士。
一个佛郎机人与法兰西人的混血儿,已经在大齐广州一带行走了四年,见识人文风土,传播宗教。他精通佛郎机语、法语、英语和拉丁语,还会说另外四五种欧洲语言。
他年纪虚岁三十三,黑头发黑眼睛,身量中等,体型瘦弱,看起来还算健康,余下长得就是江洛刻板印象里很标准的这时代的外国人模样。
他的中国话带着很浓重的大齐沿海省份与欧洲混合口音,但不难让人听懂。
他的名字一长串,非常拗口。
但他主动说:“尊敬的老爷和夫人,我的大齐姓氏为‘雷’,名‘飞升’,‘雷飞升’,你们可以叫我‘雷’。”
江洛:“……”
雷、雷飞升。
用大齐一品诰命的体面和礼仪素养,她憋住了没笑。
她尊敬称呼:“雷先生。”
雷先生被林如海请去亲切询问祖宗八代了。
虽然是江子麟找出来的人,还在广州官府走过几圈查验身份,基本排除了细作的可能性,但毕竟是要经常出入、甚至会直接长住吏部尚书府的外国人,再小心也不为过。
林如海安排雷飞升暂时住在书房西面一处小院,且让张瑞等精心招待,再套问一段时间来历过往。
佛郎机小贵族的私生子。没娶妻。也没有孩子。在佛郎机“看不到曙光”,索性和船队出来,到“东方富饶的大陆”上传播“主”的意志。在大齐四年,“主的意志”不知传递给了几个人,倒因为精通多国语言,替人做翻译赚到了些许银两糊口。
半个月后,无论是在晨起还不清醒时,还是在喝醉后神智混乱时,雷飞升的“供述”都没有出现前后不同、颠三倒四等破绽,林如海才终于允许他开始给江洛上课。
他被留在林府住下——这样更方便监管行踪,在林府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自己院子里。
但在空闲时,他可以随意出门,只不过不论去哪,必会有三四个精壮男仆跟随在旁,确保万无一失。
不过,他最爱在不上课时叫两壶酒吃,还一定要配两盘卤猪头肉和烤羊排下酒。
吃得烂醉,他就和院里男仆说说他的“主”,说困了倒头就睡。
不到一个月,张胜就和江洛叫苦:“他在路上并不这样,最多爱贪两杯,怎么一到京里竟成了个酒鬼!这洋和尚不该修身养性,不沾荤腥,行善积德,一心向道吗?”
江洛笑:“他不耽误上课就罢了,多的不必管。你看京里也不是没有别的‘洋和尚’,他都不去找,这不是更给你们省事?不然,你们又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回来想回给老爷都不能。”
听出夫人并不怪罪洋先生变成这个样,张胜把心放下,退了出去。
待林如海回来,江洛与他笑说:“张胜说话还是不痛快,不如他父亲。是他更怕我?”
林如海笑道:“夫人如今威重了。他还年轻,再历练几年就好了。”
说完,他反应过来。
夫人今年才二十有二。
张瑞三十二。
他看张瑞还缺历练,夫人看张瑞却哪里还年轻!
江洛戳了戳他的脸,亲上一口:“别自己胡想了,真等老了那日再难受吧。”
林如海……并没感到安慰。
……
江洛的佛郎机语课也步入正轨时,时节已经入了寒冬。
天越来越冷。
有时她和林如海各自忙到晚上,外面寒风料峭,她不想再受冻回去,索性就在积微斋睡下。
第二日,积微斋西间便换了布局。原来的架子床挪出去,添了一张花梨木素雕山水的大拔步床,床上的被褥枕帐都是江洛爱用的颜色花样。
这里成她第二个卧房了。
在“前院”有了一间卧房,让江洛感到一种奇异的快乐。好像她又找回了某一程度的自由。
是真的,还是只是错觉?
想不明白的问题,江洛一向不多为难自己。
一日,林如海晚回,江洛只与黛玉用晚饭。
想起谢丹时的生辰近在眼前了,吃过饭,她悄悄问:“你送他什么?”
“不送。”林黛玉说。
“真的?”江洛惊奇。
“往年都没送过,今年也不必送吧?”林黛玉只是笑,“他是四叔啊。”
她和谢四叔是从来没互送过生日礼物的。
江洛心里正服气,又听黛玉小声说:“我还不会做荷包、香袋……字、画也暂没他的好,余下寻常俗物,不如不送。”
“针线不会便不会,什么要紧的。”江洛心里,“早恋影响学习”的警铃拉满,“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想过专为他学针线!”
连她都三年没捏过针了。尤其今年多添了几门课程,忙得她都想边吃饭边看书,以后又不用再仿“慧纹”谋生,忘便忘了。
林如海和毛先生又对黛玉的功课越发要求得严格,她还有空想针线?
“那倒没有!”林黛玉忙说。
她挪到江洛身边坐下,说悄悄话:“便以后真有闲暇学会了,自然先做给爹爹、太太和外祖母,还有姊妹们、魏姨娘,他要排最后呢。且我是看姊妹们都会做,只我不会,所以心里偶然会想一想。若要因这个耽误了功课,我才不愿意。”
“这才是!”江洛大加赞同!
看黛玉挪回去,要接着写文章了,江洛便也继续背单词、背语法、背课文……
默默背到口干,江洛起来找水喝,却看见黛玉笔下的进度还停留在几刻钟前,没动一个字。
黛玉低着头。
江洛放下茶杯,缓步走过去,笑问:“是哪里不会了?虽然我更不会,倒不妨与我说说,理一理。”
文章不会写,就先和别人顺下思路嘛。
黛玉没抬头。
黛玉肩膀抽动。
几滴泪落在纸上,迅速晕开一片。黛玉才忙抬起手捂住脸。
“怎么了呀?”江洛从后面抱住孩子。
这一年里,黛玉又长了两寸身量,与她第一次抱她时相比,真是大孩子了。
几位太医和松先生、庄先生都说,再过一二年,黛玉便可以尝试学一学骑射,不必怕身体受不住了。
林黛玉不说话,只转过身,把脸埋在江洛前襟。
江洛示意丫头们都出去,还如以前一样,给黛玉时间。
但她心里已经在怀疑:
是不是谢丹时让黛玉伤心了?他这就不喜欢了?他移情别恋了?还是……他欺负黛玉了?!
“太太……”林黛玉双手环住江洛肩膀,在她耳边啜泣,“我好嫉妒他……”
“他说、他说,”林黛玉哽咽,“他说他十岁的文章还没有我的好,说我若是个男儿,一定像爹爹一样十二便能进学。可再有一年我就十二了,我三岁开蒙、五岁读书,已上了六年学,可即便再上两个六年、三个六年……十个六年!真能有用吗?”
她真的会等到能让自小所学用出来的时候吗?
她真的能成就功业,不坠了林家和爹爹的声名,能让娘在九泉之下不再遗憾没有给她一个“兄弟”撑腰……能奉养太太一世富贵平安吗?
这些话,两年前遇到刘振时,她已经问过一遍。
她也一直把太太的话记在心里,不断鼓励自己。
可就是她身边的人,才学并不比她高出多少,只因是男子,便一切都理所当然,又叫她心里不服!
“过年真不想见他了!”林黛玉赌气,“再也不想见他了!”
“好,就不见!”江洛顺着她说,“好好地叫我们黛玉伤心,这等混账,再也不见才好!”
“倒也不是他叫我伤心……”
林黛玉越发贴住江洛,闷声说:“但我过年还是不要见他。”
一想到他再长三四岁就能秋闱下场了,爹爹还说,他有不及弱冠便得中的可能,她便、她便嫉妒!
“过年不见,以后见?”江洛笑问。
林黛玉不说话。
江洛笑,又叹,摸她的脑袋。
在基本看不到希望的路上,黛玉能坚持努力两年才再度怀疑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太太不用担心我,”又默默哭了一会,林黛玉自己擦泪,“太太的话,我都记着呢。”
她从江洛怀里下来,看向书案上凌乱的笔纸,脸上还带着泪,眼睛却在笑,“太太不是也正苦学或许一辈子都用不上的东西吗?其实今年好几次我都累了,不想上学了,一看到太太,我就又觉得还能再学五十年!再学一百年!”
这话让江洛压力好大!
以后她还怎么安心摸鱼偷懒!
林黛玉洗了脸,换一页纸,重新写毛先生留的课业。
江洛回卧房换衣服。
拿着被黛玉哭得湿了半边肩膀的褙子,她怔怔坐了许久,直到山月惊呼,才发现自己也掉了泪。
……
大齐永泰三年的春节和往年没什么区别:
除夕进宫、年初一进宫,回来请年酒、吃年酒,联络感情,展望未来……度过热闹而疲惫的正月。
新年里,江洛和林如海一般会去两次谢家。一次是请近亲密友,一次是请同僚。
而若无意外,谢经同和沈夫人也同样会来两次林家。
一共四次见面的机会,林黛玉再想躲,还是在谢家到林家来的日子,被谢丹时在后厅廊下遇见。
山青院的丫头都知道大姑娘的心事。
今日跟大姑娘出来的是雪雁和晴雯。
雪雁是自小伴读丫鬟,与大姑娘的情分不比别人。晴雯来了两年,连身契都在这边,也早把山青院当自己家。
她本心里没有杂念,一心只有服侍大姑娘一辈子,大家生死在一处。见大姑娘明明是要躲着谢四爷,谢四爷偏在这堵人,大姑娘还低着头,她便上前两步,想请谢四爷快让开,却被雪雁连忙拽走了。
“你做什么呀!”雪雁嗔她。
“大姑娘不想见他呀!”晴雯还着急。
“你怎么不长心眼!”雪雁拍她看,“晴雯姐姐,大姑娘真不想见他,早就转身走了,还等着谢四爷过来?”
往大姑娘那边看了一会……晴雯好像明白了。
“是我哪里做错,惹你生气了?”谢丹时想不出原因,只好当面求教,“你告诉我,好不好?”
十四五的少年抽条太快。他今年比她多长了两寸,站在身边,她低着头,他更看不清她的脸。
廊下三面无遮拦。
一阵北风吹过来,谢丹时等不到林黛玉的回答,却下意识站到风口,替她挡住。
她身子弱,经不得这样吹。
还是不该在这里等她。她不想见,再寻别的机会就是……
“什么错处不错处……”林黛玉抿唇,“四叔是男子,是……长辈,与我男女辈分有别,见不到才是寻常。”
谢丹时叹了一声。
“别说这般的话,好不好?”他视线一点点落在她肩头、手臂和笼在袖中握着手炉的手,却哪里也不敢碰。
“你知道……”他大胆说,“我宁愿不做你四叔。”
“这更是胡话了!”林黛玉转身,作势要走。
谢丹时忙迈步拦在她面前,还是哪里都不敢碰她,忙说:“我是想和你做平辈朋友!分明上次还说新年要互作贺诗,你却不来家里……我心想,必是我哪里不好才让你不喜欢——”
“都说了没有!”林黛玉又背过身。
她发间的明珠流苏晃得厉害,堆纱花一颤一颤。
有一缕发丝被风吹起来,挂在了明珠钗上。
谢丹时忍不住伸手,替她摘下这缕青丝。
林黛玉没有动。
“好了。”谢丹时移开手,终于敢呼吸。
他真怕扯疼了她。
“四叔……”林黛玉眼睫颤了颤,“多谢你。”
“谢我,就给我一个明白吧。”谢丹时后退两步,坐在游廊上,不敢再靠近她。
林黛玉反而向前一步。
“是我羡慕你,谢四叔。”她抬起头,“你能下场举业,我不能。我羡慕你。我还嫉妒你。所以才不愿意见你。”
她两颊还残留羞涩的飞红,眼睛却如一汪泓净清潭,从底下沁出丝丝微凉。
谢丹时想了多少时辰,想出何止百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竟是这样。
竟是这样……
她既有这般天分才能,为何不能有青云之志?只是,她是女儿家——
谢丹时喉间干硬艰涩,几乎说不出话。
“是……”他已不敢再看面前的女孩儿,他每日思念的女孩儿,却强迫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说,“是我错了。”
林黛玉却笑:“四叔何错之有呢?又不是你不许我举业,是我自己——”
“让你伤心,就是我错了。”谢丹时坚决道。
“什么呀……”林黛玉轻声抱怨。
她走到谢丹时面前,顿了顿,又挪开一步,要在旁边坐下。
“别坐!”谢丹时连忙站起来,拦她的手停在半空,“这里凉!”
林黛玉“噗嗤”一笑,伸手拍开他的手。
她温热柔软的手指划过他干涩微凉的掌心。
两人都愣住了。
黛玉又与谢丹时和好了。
江洛私下笑话她,问:“十三还去谢家,这回去不去了?”
“去……去!”林黛玉理直气壮,“还、还没过去给沈夫人拜年呢!”
“哈哈哈哈!”江洛笑了好一会,直到黛玉鼓起脸不高兴,才勉强忍住。
“去就去嘛!”她又哄黛玉,想知道孩子谈恋爱的小秘密,“可他是怎么说的,你就不生气了?”
林黛玉不好意思说!
林黛玉跑回自己院子了!
江洛自己又笑了好一会,心里还是特别想知道:
沈夫人一定和谢丹时说过黛玉可能会招婿了。
那谢丹时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想“招婿”这件事的?
……
但正月十三,林黛玉还是没能去成谢家。
贤德妃正月十五日省亲,事关重大,贾母提前五日就把外孙女接了过去,以免再过两日更忙乱不便。
外祖家自是比别家更热闹十倍,上上下下几乎只她们姊妹无事,余下都在各处细细查验,生怕哪里还有不妥。
外祖母每日令人用软轿抬她去巡看,十分忙碌。
林黛玉只与姊妹们作伴,闲暇时心里不免细想:
太太严肃叮嘱了好几遍,她做的诗词文章一定要署明自己的名字,绝对、绝对不许给别人代笔……
有何深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