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细雨,清凉解暑。沈旭之漫步在街头,天色已黑,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人影。少年郎享受着难得的沁人心脾的凉意,舒缓着全身的疲惫、倦意。羊皮袍子变成一条小死狗,吊在沈旭之后背,随着沈旭之的走动,在少年郎身后甩来甩去。
黑衣黑氅,缓步走在漆黑的长街,细细的雨丝在黑色罩帽边点点滴滴流下,空气中泛着一股子尘泥的味道,带着点清新,带着点轻松写意。上官律和石滩也是一身天枢院黑衣黑氅,跟随着少年郎的脚步,每一步,踏在长街水洼里,溅起水花,都显得那样彪悍。
“上官。”沈旭之漫步在长街上,琢磨着天枢院六处那些怪人,忽然心头一动,轻声唤道。
“大人。”上官急行几步,来到沈旭之身边。
“你当时带着破法阵的时候,一组三个人,执行破法阵对付修士的时候,发现有什么缺点?”直到这时,沈旭之才想起问一问上官律,获取第一手资料。对这么多天纸上空谈,沈旭之为此心里有些虚虚的忐忑。生怕从上官这里得到的信息把这些天不分昼夜才找到的一条出路给封死。前几天一直沉迷于解题的快感中,完全没有想到抓几个这种小组来问问。
“破法阵,天下绝学。九州修行者闻风丧胆,哪会有不满。”上官律马上回答道,顺畅无比。似乎根本没经过脑子想,深刻在骨髓里面的一种意识。这也是天枢院的骄傲所在,所有天枢院的军士根植在骨子里面的傲气。
沈旭之一问。上官律想都没想便回答到。
“……”轮到沈旭之无语。搓了搓手,雨水在手心中流过。带来一点清凉的感觉。略湿的双手在太阳穴上按了两下,稍感精神振作了一下。
沈旭之呵呵一笑,略缓脚步,用肩膀撞了上官律肩头一下,笑道:“破法阵马上就要有一个比较大的改变,从你这里获取第一手资料,也对以后的研究有好处。实话实说比较好。没事儿,这里就咱们俩……”沈旭之说到这里,看了看身后的石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里就咱们几个人,随意说说。”
上官律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有些小毛病。但刚才我说的真是心里话。这么逆天的一套阵法,足以震摄住九州内九成以上的修士,一些小毛病不管怎么样属下也都能克服。这点问题难不倒我们天枢院的儿郎!”
见沈旭之认真的在黑夜里问,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黑夜长街里两颗闪亮的星星,用手挠了挠黑色罩帽,仔细想了想。确认了一下说道:“要是说真有的话,那就是范围略小。而且启动的时间有点稍长,对阵型的要求太过严格。对此,我们对应的措施就是把每一个人都变成机械般严密的操作,不能有一丝分神。”上官律有些无奈,即便如此,天枢院破法阵也足以傲视群雄。
“这种配合,要求每个小组都要训练很久。”
“你和你以前的那两个人在一起多长时间了?”沈旭之问。
“三年。第一年完全是熟悉配合。第二年才初经战阵,第三年我们才能真正适应破法阵。几乎能用最短的时间展开并克敌制胜。而且我是为数不多的不惑境带破法阵的人。”
“哦。需要这么久的配合啊……那要是一旦有人受伤,你们三个人便被拆散了。一座破法阵便被拆了。这很不合理啊!”沈旭之琢磨了一下,明白上官律说的重点。这的确是天枢院一直面对的问题。
“不过据说六处从有破法阵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开始这方面的研究。到现在一直没有突破,其实想一想,要是真能变成那种理想中的状态,是不是太过逆天了?”上官律笑了,把那美丽的梦想甩到脑后,不再去想那些不合实际的事情。
是啊,怎么可能。
少年郎轻轻哦了一声,继续在雨夜里面前行。脑子飞速的运转,把上官律所说的缺点带入到这些天的讨论中,一条隐隐约约路开始在少年郎心中出现,只是笼罩着层层浓雾,还看不清楚。
“你们施展破法阵,一天能用多少次?”
“五次。每次也就一盏热茶的时间。”上官律估量了一下,报出一个可靠的数字。生怕自己的数据影响到沈旭之心中想的事儿。
“这样啊……”少年郎沉吟一下,说道:“问刘大先生再调两个组来,明天在六处配合我研究阵法。”
“遵命。”
长街上,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似乎在漫无目的的走着。沈旭之眼尖,见乞丐走到身边,嘟嘟囔囔的说了句什么,肩头和上官律撞了一下,滚在泥水里。见是天枢院的人,想要骂,又憋住火气,连滚带爬的走了。
上官律像是在阅读着什么讯息,凑到沈旭之耳边,轻声说道:“明公主传密信,大人有时间马上去明春宫觐见。”
一边说,嘴角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是男人都懂的笑意。沈旭之瞥见上官律嘴角的笑意,心中着恼,抬脚踢了上官律一下,雨水四溅。
“那人是谁?”
“护卫明公主的阴罗部黑卫。”
……沈旭之无语。阴罗部黑卫,在自己眼中,像是从坟冢里面爬出来的厉鬼一般,冷酷阴森。怎么居然还会装什么像什么。
“现在就去。”沈旭之嘿嘿一笑,道。
“这么晚了,明春宫马上就关宫门了。”
“不是说着急吗?那就马上去看看。”沈旭之大马金刀的挥挥手,雨滴甩起,竟然也带着三分不由质疑的味道。
“明春宫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儿。”上官律在雨中恢复了平静与冷酷的神态,如实的汇报。
“说说听。”沈旭之一边走,一边问。
“最近皇太后对明公主,对明春宫的态度更冷淡了。明春宫压力很大。而且最近明春宫附近有几起试探性的伏击,虽然都被我天枢院拦了下来,大先生也再次加派人手。”
“试探性?”对这个词来形容伏击,沈旭之有些不理解,问到。
“是试探性质的攻击。伏击不坚决,一旦被天枢院的护卫狙击的话便分散四野隐匿起来。”
“捉到了没?”
“死士。十三日里伏击三次,只擒获一次,擒获时便服毒自尽。对尸体和毒药的认证没有任何线索。”上官律刚到宛州,现在跟随在沈旭之的身边,能让少年郎知道的消息,自然像是涓涓流水一般流入上官律这里。
“少爷,还有就是宛州外围发现神殿的势力。”
“神殿?来干啥?”沈旭之心中一动,脑子里面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却找不到始末缘由。
“院子里面也不清楚,正在加大人手去查探。神殿这帮狗崽子不出手,算他们幸运,要是敢出手,这次一定狠狠剁掉他们的狗爪子!”上官律右手在雨中砍下,劈碎几多雨滴。
“神殿……圣女……”这些事儿在沈旭之脑海里面盘旋着,少年郎总是觉得自己抓到什么线头,却扯不出后面的结果。
“估摸着是这次选圣女的事情。李牧当年是神殿长老,都承认的东西,也不知道神殿那些人怎么想的,自己人先闹了一个鸡飞狗跳。”上官律说到神殿里面的争斗,有些幸灾乐祸。知道沈旭之和李牧关系斐然,对李牧的评论中也没有夹杂着什么辱骂的东西。不过看那样子,天枢院军士私下里不知道怎么议论李牧,议论神殿呢。
刘大先生洗脑的工作做的很成功,麾下天枢院儿郎居然对渎神这两个字毫无压力,也不知道对兰明珠这个转世圣女怎么评说的。
“少爷,其实我级别低,有些事儿您那时候在六处演算,来了几个人,没和我说什么就走了。一些事儿还得您去刘大先生那里才能有确切的消息。”
“不急,不急。这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要看出结果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神殿去吧。那面也不是铁板一块,我倒要看看神殿这次准备怎么把明公主接走,怎么啃动天枢院这块硬邦邦的铁蚕豆。”沈旭之嘿嘿一笑,虽然话语里面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却是心烦意乱。
沈旭之虽然知道刘大先生对这事儿早就有准备,就和自己下棋一般,闲来无用的几个子力,几十手后,就能看出扭转乾坤的作用。要不然,自己闯祸,刘大先生凭什么大动干戈,在皇城前做了可以说是大逆不道,可以诛九族的事情?那老太监刘大先生没有一点惦记,说死沈旭之都不相信。
“却明春宫?”上官律见沈旭之站在雨水里,不知道想什么,等了一会,试探着问道。
“哦。”沈旭之把身后吊着的羊皮袍子甩到肩膀上,小白狐狸半睡半醒,甩了甩身上的雨水,钻进沈旭之怀里继续睡去。少年郎稳稳迈着步,踏过雨帘,踏过长街,踏过夜色。仿佛要把一切踩碎在脚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