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门房生涯正式开启。
在去门房之前,古绍真形象大改。
原先的粗布麻衣瓜皮帽变成了青色圆领衫搭配四方帽,整个人精神不少。
衣服稍有些不合身,不知道刘弘从哪里寻得。织衣房的绣娘倒是帮古绍真丈量过身材了,但要后日才能成衣。
古绍真值守的地方是正门,相较起来轻松不少。
府内人员出入基本都走侧门或者后门,只有牛操及其宠妾包括刘弘才会通过正门,多数时候走的还是耳门。
至于外人……拜访牛府者本就少得可怜,有资格来正门的更是屈指可数。
轻松归轻松,但说实在话,门房也不是什么体面差事。古绍真自然不喜欢卑躬,然而路要一步一步走,以假乱真已经用掉,暂时只能如此。
“绍真,机灵点,要多学多问。”
太阳西斜,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洒出点点光斑。树荫下,刘弘帮古绍真理了理衣领,旋即目光飘向身前一个模样周正的青年男子。
“马三,多教教绍真。”
青年瞄了眼古绍真,脊背再次熟练地佝偻几分,拱手道:
“大总管放心,小的保准照应好绍真兄弟,绝不会出岔子。”
幸亏被替换的人不是我……马三小心翼翼看着刘弘,脸上挂满了讨好。
刘弘鼻腔“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
“大总管慢行。”
目送刘弘消失在视线后,古绍真笑着客套:“马大哥,还望多多关照。”
满脸堆笑的马三仿佛被吓到,连连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我可当不得‘大哥’,直呼姓名便可。”
“马大哥本就年长,该当此称。”
古绍真神色坚定,不论如何,面上搞好关系不会错。
“小事尔,不足挂齿。”马三自是高兴,哈哈笑道:“绍真,我对你一见如故,恨不得即刻斩鸡头烧黄纸。”
“这……咱先过去吧。”
古绍真干笑着岔开了话题,大哥你可真会顺杆子爬。
树荫距大门并不远,约莫十余丈。
进得门房,马三始终都没打探古绍真和刘弘是什么关系。
他拎得很清,不该问的绝不问,大总管若想让人知道,肯定会说。
是以,立刻开始了“教学工作”。
蝉鸣声中,马三讲的仔细,古绍真听的认真,大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马三说的古绍真大都知道,为保证门房时刻有人,牛府配了两门子,负责迎客、跑腿和通传。难点在于待人接物的表现,必须要学会察言观色。
这对古绍真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毕竟自身经历实在算不上多。
不过古绍真并不慌,少说少做就不会犯错,反正有马三在前面顶着。
再者,家主无嗣又沉溺酒色,牛府大小事务基本都由刘弘掌管。这片小鱼塘里,他的后台足够硬。
他现在最关心习武,虽说可能着急了点,还是打算吃过晚饭就去找刘弘。
仆人们吃饭的地方在大膳厅,和前世大学食堂差不多,但是分了男女两个区域,中间以木墙相隔。
男仆这边也有差别,护院和门子在左侧,饭食不错,起码能看到肉。其余没地位的则在右侧,吃糠咽菜。
马三和古绍真过去的时候,大膳厅已快坐满,前者连看都不看一眼打招呼的麻衣仆人,一直走到左边,这才和护院、武师、账房小厮等相互含笑点头。
而古绍真,视线始终落在右下角的苟慎身上,昨天他还坐那里。
两人四目相对,苟慎激动地站起来碰了碰双唇,似乎想过来,然而不知道是失落亦或者自卑,几息后却又怔怔而坐,不多时忽然埋头大口扒饭。
“绍真,愣着干嘛,快过来。”
马三朝古绍真招了招手,那股子热情隔着数人也能感受到。
“哦,好……”
古绍真下意识小声应和,渐渐收回目光。他知道苟慎是不敢过来,窥一斑而知全豹,一时间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大康等级的森严。
丈许之距却犹如天堑。
“我给大伙介绍下……”
马三和古绍真打完饭后坐到了一张圆桌旁,席上另外几人也是门子,得知陌生年轻人的来头,纷纷开始套近乎。
正门与侧、后门不同,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大人物”,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牛府的体面,地位自然高一些。
古绍真心里非常腻歪,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就差写上“人情世故”。
“你们先吃着,我去那边坐坐。”
应付了一会,古绍真端着食盘朝苟慎走去,桌上众人根本不奇怪。
小年轻嘛,喜欢装逼很合理,有句话叫“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绍真,你怎么来了?”
苟慎见古绍真来到对面,慌忙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
“旁人会说闲话。”
尽管举止小心,可苟慎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无妨。”
古绍真一屁股坐下来,没在意所谓的闲话。他觉得苟慎想太多,自以为很扎眼,其实别人压根就不当回事。
事实也是如此,根本没多少人注意这边,也就张彪那几个铁杆小弟凑过来赔礼道歉,都被古绍真和善打发。
至于内心的想法,只有他知道。
“这玩意我不能多吃。”
古绍真挑了好几块肥瘦相间的大肉放在苟慎食盘里,自己只留了一点。
他来这并不是装逼,一则改善改善苟慎的伙食;二则做给某些人看,免得好友再受欺负。
“绍真,你……”
苟慎看着一小碗苦菜中间那些格格不入的猪肉,连声音都开始发颤。
“吃吧,我以后缺不了肉食。”
古绍真佯装不悦道:“咱俩是什么交情……何故作小女儿态?”
“嗯。”
苟慎夹起肉块便往嘴里塞,吃着吃着,几滴水无声落入食盘,他一边用袖口抹着眼睛,一边含糊不清嘀咕:
“该死的蚊子,尽往眼里钻。”
古绍真似未察觉苟慎的异样,只顾埋头干饭,随口附和了几句。
吃饱喝足,两人出去膳厅后又简单聊了会,才在岔路口分开。
暮色渐浓,心情大畅的古绍真就连步伐都轻快了几分,从苟慎口中得知孙管事已被刘弘下令杖毙。
一路疾行,到达总管院时,刘弘正在用膳,美味佳肴配美酒,旁边还有小婢女伺候,倒会享受。
刘弘见到古绍真很是高兴,叫婢女添了副碗筷后立刻屏退其人,笑道:
“你来的正好,陪刘叔喝几杯。”
“呃……”
古绍真不喜欢喝酒,可刘弘都已经倒上了,只能硬着头皮一饮而尽,顿时呛的连连咳嗽……真特么辣。
眼见刘弘又要倒酒,连忙出声:
“刘叔,小侄实在不胜酒力。”
刘弘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继而放下酒壶抚掌赞道:“不错,不错,年轻人知道节制,酒可不是好东西。”
他举起筷子指了指菜肴,“既然不饮酒,那便好好吃菜。”
古绍真自然不会客气,反正刘弘也吃不了那么多。
席间,他时不时给刘弘倒酒,嘘寒问暖的话语中夹杂了来意。
“习武是好事。”
刘弘将杯中烈酒大口喝完,砸吧着嘴巴说道:“刘叔可以亲自教你。”
“您竟然会武功?”
古绍真吃惊不小,那以假乱真怎么能生效?难道是因为魂游万界,所以自己的神魂比较强大?
“知者甚少。”
刘弘没有多解释,郑重叮嘱:
“此事莫要与旁人提起。”
古绍真肃然道:“小侄明白。”
话落没多久,只见刘弘起身从床榻隐秘的夹层中取出一本鎏金书册。
明明纤尘不染,刘弘却用棉布仔细擦拭几遍才递给古绍真。
“先瞧瞧这本秘籍。”
秘籍?古绍真心跳陡然加速,恭恭敬敬接了过来。
“大力功……”
默念出秘籍名字,古绍真顿觉一股浓浓的屌丝功法气息扑面而来,强烈反差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唉,有的练就行……古绍真压下失望打开了首页。纸张材质未知,看着颇为古老,但毫无破损且字迹十分清晰。
他越看越震惊,内容大意为:
《大力功》乃至刚至阳、内外兼修的神功,一旦练至大成,全身穴位便会融汇贯通,真气自生速度奇快,犹如大江一般川流不息,无穷无尽。
攻则专横霸道,刚猛绝伦。
守则刀枪不入,百气不侵。
有没有这么牛逼……古绍真舔了舔手指刚想翻页,书册忽然被刘弘拿走。
“绍真,你觉得如何?”
“应该…或许…大概不错吧。”
古绍真无奈地看着笑眯眯的刘弘。
就看了一页,怎么能知道?
刘弘将书册藏回原处后,带着巨大的遗憾说起了《大力功》来历。
简而言之,秘籍是先祖偶获,可惜后人一个比一个菜,没有谁能练到高深之处,原本威力冠绝天下的神功到今天连传说都没影了。
“难道刘叔舍不得给我练?”
古绍真摸了摸后颈,暗自揣测。
不明白刘弘为什么藏回秘籍。
“修炼之前,你要先读书。”
刘弘又从书桌抽屉里抽出一本大约拇指厚的书籍。
一听读书,古绍真瞬间头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很想说句晋西北铁三角的名言。
学习?学个屁!
他摸着后颈试探道:
“读书……小侄并不擅长。”
“胡闹!”尽管房间昏暗,却也能看出刘弘神色不悦,“修炼之事万不可大意,稍有不慎,非死即残,刘叔总不能时刻盯着你。”
似是察觉语气有些重,刘弘走到近前温言道:“此乃武学之基,你须得细细研读,届时刘叔会考较,顺利通过方能正式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