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起 第8章 回望亭

世上的不堪多种,而小落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最基本的-容貌不堪。

“这位姑娘慢走,在下还没有好生感谢姑娘相助之情。”一领头男子目光锐利、身材魁梧地边说边拍马上前,口中说是感谢之语却没有让人感到任何友善之意。他眼神直直地盯着骑马在前那人:马背上的包袱鼓鼓当当,那肯定是要出远门的。凭他多年来看人的经验来看,这两人莫不是接头人来的?想到这里,他是一秒也不敢耽误,先拦下她们再说!

小落心中得意的很,满脸的笑意。可刚才见那人犯容貌之丑导致她心情不太好,她不悦地勒马回首,脸色拉得很长道,

“官爷还有何事?“

大概是没有料到这姑娘反应如此之大,那厮本来是想叫住前头的善真师太,结果小落转身一个下马威喝来,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他呆在原处愣了一回神。

“感谢姑娘出手相助,看姑娘身手不凡,不知道是京城世族哪家?”温润尔雅的声音传来,听着让人很舒服。小落循声望去,一位长身玉立、五官俊秀贵公子打扮的少年拍马上前。

“我们是从小昭寺过来的。”小落实话实说。

小昭寺?少年心中一凛,小昭寺隶属于大昭寺的管辖,而大昭寺虽不属皇家寺庙,可因为太祖皇帝的原因那寺庙不皇家更胜似皇家,有着太祖皇帝的亲笔题匾,还有着无为法师的名声赫赫,如果这事跟她们有,而她们跟大昭寺有关,那可就难办了。

“官爷,我们可以走了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善真师太调转马头问道。

剑眉大眼,薄薄而不露骨的国字脸让人看上去是一脸的凛然肃静,给人一种强大的摄魂魄感的气场。李昭业当时就惊了下来,瞪大双眼。细看之后好像觉得有点面熟,他自持自己身份贵重,追问道,

“在下凌明司统领,师太法号?”

凌明司,皇帝直系的监察部门,原先朝就设有的机构,主要是负现监察百官之间的品性作风以。靖帝初定江山,凌明司便已重启另用。

“小昭寺善真师太”,师太说道,她停了停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道,

“宫中每年的祭礼贫尼曾有幸参加过,所以你们有可能见过我。”师太就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事一样,直指点破。

“原来是无为法师座下,在下失敬失敬!”被她现场点破自己那点心思,他觉得有点尴尬,忙作辑致歉。可说着道歉的话,听着却像是”你倒是终于自报家门了”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落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虽是身着锦衣紫带、剑眉英宇,脸上的表情却是阴晴不定,说话也是装腔作势,让人不免觉得他有点阴诡狡猾之感。她觉得这人肯定不好相处,赶紧走为上策。

小落策马上前跟上师傅!

李昭业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强留她们,而且他并不是师太的对手,不管是说话还是功夫,看来小昭寺是藏龙卧虎,很有必要去那边走一趟了。他低头简单一辑,那领头之人看不过想上前已被他制止下来。只是令众人都有点意料的是,李昭业朝小落那处策马前进了两三步,温和地道:“在下凌明司李统领,有幸与姑娘有一面之缘,如不嫌弃他日到京城可报我名讳来凌明司找我。”说完也不待小落回复,直接勒马调头朝那一众人处踏马而去,随行的还有刚才那个已经手铐脚镣的人在后面小跑跟着,由一骑马之人拉着绳子,他跑得东倒西歪、步履踉跄,看着右脚应该是有点跛。

“我怎么会去找她,是吧师傅?”小落觉得好生无趣。

“好了,别看了就送我到这吧!”师太不接她这话,眼前已到了回望亭,终究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分离的时候到了。

前面的路并没有因为一点意外就停了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小落撅着嘴,不高兴地下马,踢着路旁的石子。

“师傅什么时候回来?”直到现在为止,小落还没有接受师傅要走的这一事实,她一直幻想着或许这事情还有转机,或是这事会有其他什么变化。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蹄马而来。

善真抚了抚小落的额间,露出如慈母般的笑容,温声道:“我们的小落长大了,刚才那是出手那是又快又准,就是那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是拔掌相助,对不对?“说着逗得小落笑了起来,可笑过两声后,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接着她开始大声地抽泣起来。

回望亭四面皆空,中间徒留一个四方石桌,固定的石凳分东、西、南、北而定。秋风阵阵,正午的暖阳透过亭间洒在小落那颤抖的身上,让人心怀隐恻。

师太不忍,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

孩子,你身上有着国仇家恨,你的出生就注定了不能像其他孩子那般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或许这前十三年会是你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想到此处,师太收了收眼泪,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前方,前路漫漫她也看不清楚以后要走的路,可眼前这一道小落必须要开始成长起来,箭已上弦,不得不拔!

“小落长大了,以后想做什么呢?”师太想着先哄住小落的情绪,她要还是这么一直哭下去,她哪里还走得了呢?

“我……”小落嗫嚅,“我还不知道呢?”说罢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师傅,满脸哀求之态。

“没关系,好好想想,想好要做什么就写信告诉为师,让师傅也知道知道。”怕小落失声哀求之下自己会心软,尽管心中再是不舍,她不得不先发制人,先把最残忍的话说出来堵住小落那哀求之意。她抚着小落的三千发丝,心中亦是惆怅万分,只恨这世上没有两全齐美之策、造物弄人。

小落再傻此时也听出了师傅的话外弦音,还是忍不住的失声追问:“师傅这是不回来了吗?”满眼期待地看着师傅。

善真面不改色的看着她不说话。

师傅于自己那绝对是恩同再造,师傅为了自己离乡背井这么多年,自己又凭什么要求师傅这样那样?小落心中茫然,一时间伤神不已,眼眶又是噙满泪水。

这是善真师太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她有点担心小落会太过伤情,一落不起。如果那样的话,不仅她之前所付出那十几年的光阴都付之流水,而且怕是会适得其反。她必须要换个法子了。

她微微蹙眉,眉间已然皱起,慢慢扭成一团!漠视着小落一副楚楚可怜的脸平淡地说道:“还有两年你就是及笄了,不能遇到什么事情就哭哭啼啼,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小落哭得有点晕头了,看到师傅这般她晃晃的站了起来,一把抹去眼中的眼泪低头不语,她知道师傅是生气了,生大气了。

很显然,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在她们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比如此时小落知道师傅很生气,生气到自己不敢再哭哭滴滴了。

终于还是到了不能再跟在师傅身后的这一刻,终于还是到了两人要分道扬镳的时候,终于还是到了自己最不想面对的时候。此时此刻的小落强忍着内心悲痛,面部已经有些扭曲,她不说话,她不敢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就崩不住了。

“孩子……”

“你就不能不走吗?为什么?为什么难你也要抛弃我?为什么?”顾不得太多,小落还想再拼一下或许再拼一下师傅会留下来。积压许久的难受如泄洪的滔滔洪水一般狂奔而来,声势之大连刚才已经走了的李昭业都听到了一吼声,他回头望了望,亭中的林落抱着头蹲在地上。

善真克制着自己心中难受,面色不改,凝视着远方。

见师傅不语,小落也是有点昏头,开始胡乱说话了。

“为什么?师傅你为什么这么心狠?落儿,落儿哪里做得不好吗?你为什么不要我?你即然要走为什么不把我带走?为什么?”小落泣不成声嘶吼。

善真还是不语,咬紧嘴唇,呆然看着前方。

师傅的默语让小落看到了机会,或许师傅除了走还有其他的方法,这个方法就是不用自己和师傅分开。可是她没有别的招,只能扮着最可怜的样子恳求道:

“师傅,徒儿求求你。”小落的语气里充满了乞求,满目的泪痕让人不觉得动容万分,纵是铁石心肠之人此时此刻也柔软起来。可此时的善真师太却有种被架在火上烤般的感觉,她心有点戚戚然,不仅仅是小落的胡言乱语,更是下面的那群人好像站在不原处并没有移动。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林落,你们师徒数八载,我自问对你尽心尽力、倾其毕生所学授功夫于你。你不但不思感恩,反责怪师傅心狠,是为不忠不孝不义之徒。像你这样的人我即便再教上十年八年怕也是枉然!”她用力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你我师徒情义已尽,他日纵有人问起你也不必报我的师门。”说罢留下一骑绝尘,喝马而去。

小落茫然,两只眼睛瞪得圆大。明明,明明她是没有这种意思的;明明她可能就要成功劝阻师傅了;明明师傅已经有点被她说动了。师傅不可能不懂的,为什么?为什么师傅要这样去理解呢?我这干的是什么事啊?我只是稍稍用了点激将法,我这叫什么事啊!“偷鸡不成反蚀把屎”吗?

小落好想捶胸顿足大骂自己一场,可师傅已经远去,绝尘而去!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呆呆地做了大半天在亭子里,直到傍明时分秋儿找到了她。

秋儿个小虽小力气却是大,见自家小姐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大半,她二话不说一把拉起她的左手放在自己肩膀上,驮着她就往马车里去,把另外一匹马牵了过来,套上马具,两匹马风驰电挚般的飞下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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