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漓」望着黑无常只身半幅身子飘在半空,冷冷笑道:「本尊劝你二人考虑清楚,黑大人可是连剩下的这半幅身子,都不想要了。」说完,提起长枪往身侧「铛」的一立。
顷刻间,广云殿内「轰」的一声,火势骤然。
凤鸟之火可燃魂。
白无常见状,一把拉住黑无常,两人谁也不敢再强攻,一脸忿忿,转过脸大呼:「大人这般行事,天界必然会知晓。」
「月漓」眯了眯眼:「本尊做事,还怕天界知晓?你若实在不忿,不妨回去替本尊上书天界,问问蓝贞儿引凡人修魔功,这笔账如何算?她该不该死!
倘若天界说个「不」字!本尊也好趁此解甲归田,再不管凡人,和你幽冥阴司那点破事,你看如何?」
白无常吃了个哑巴亏,默然不语。
说到底,不过是秦广王恐天界有人欲留蓝贞儿一命,这才令他二人前来拘魂。
万一教「月漓」闹得三界不宁,这罪过可就大了!
两人躬身揖礼:「下官告退!」
闻言,「月漓」默然不语,却在二人转身之际,幽幽道了句:「回去告诉秦广王,本尊近两日闲了,定亲自去向他问好!」
二人幽怨地对视一眼,转回头应了声:「是!」
一场大火。
整座皇宫为之动荡,侍卫、太监、宫女,忙着挑水灭火,陀螺似的停不下来,然而无论多少桶水浇上去,亦不见火熄灭。
一夜过去,整座殿烧得只剩灰烬,火焰却还在。
广云殿前,乌泱泱跪了一地。
众人四下接头交耳,议论纷纷,最后得出个结论:这场火不同寻常,怕不是有妖作祟。
老皇帝死了,朝政暂由六皇子掌握。
天亮时,整个西屿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昨晚宫里连夜下三道圣旨,将两宫惨案,定为蓝贞儿妖妃作祟。
听到这个消息,「月漓」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西屿上下谁人不知,蓝贞儿会法术,长乐宫现今还留有她引天雷的阵法。
为平悠悠众口,六皇子一咬牙,将这场祸事尽数推到了蓝贞儿身上,拉个死人垫背,总好过教这些人口水满天飞,自行恶意编排、揣测的强。
蓝贞儿死了,却还要背好大一个罪名,还怨不得旁人。
「月漓」差点忍不住,要替她叫冤了。
凤鸟见她心情不错,面上带着恭维叹道:「不愧是大人,没想到留着这场火,还有大用!」
「月漓」面上似笑非笑,斜眼望了过去,如今与凤鸟签了魂契,倒也算是她半个主子,忽听她这话里多少带着小心翼翼,轻笑一声道:「其实不然。」
即便没有蓝贞儿扛下此事,凭他们一介凡人,知晓是自己所为,又能如何?
连火都灭不掉,还能杀了她不成?
凤鸟来了兴趣:「哦?这么说大人还有别的用意?」
忽然,紧闭的房门外,有脚步由远而近,很快响起小厮的声音:「客官可是自北武而来?」
「月漓」唇角噙着浅笑:「不错!」
「奴婢锦绣,见过大人。」
「月漓」令道:「进!」
锦绣应了声「是」,推门而入,绕过屏风来至屋内,抬眼见「月漓」眸底印着赤红,微微一怔,慌忙低下头屈膝行礼,道:「大人,奴婢来晚了。」
「算不得晚,来得正好!西屿朝廷可知晓,本使与使团已抵达的消息了?」
锦绣道:「是!」
「月漓」转眼,透过半开的窗棂望向皇宫金顶:「既如此,等着罢。」这火还
是要她自己灭。
凤鸟适才明白,她竟下了这样一盘棋!
如今这情形,六皇子虽知晓北武巫祝苑来使西屿,但因国丧之事忙得团团转,哪有空理会她们?
但有这把火就不一样了,火灭不掉总得找人,眼下北武巫祝使来了,你用是不用?
如今就算想充当眼盲失聪,也是不能够的。
当天傍晚,客栈里里外外驻守着皇宫侍卫,六皇子特派两位一品大臣,将场面做的很足。
「月漓」换过那套黑衣红裳,坐在屋内桌前,只手抻着下颌,听着门外两位大人,满嘴恭维的话说了一箩筐,始终不开口。
身侧,锦绣立在那与二人应付,却迟迟不提入宫一事:「二位大人所言,我家大人已然知晓,可惜西屿三皇子之案一日未结,咱们两朝便敌友不分,怎好入宫呢?」
门外,两位大人讲了一个多时辰,早已口干舌燥,愣是一口茶没空喝,却得了这么个答复,顿时急得满头冒汗。
不能将人请入宫,他们也不敢回呐!
忽然,楼下传来骚动,驻守的皇宫侍卫,又增加了不少。
「月漓」微垂眼眸,望着面前茶杯中飘着的茶叶梗,唇角微微一动:来了!
两位大臣躬身揖礼,惶恐唤道:「六皇子!」
闻声,六皇子朝两人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转眼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略微犹豫片刻,开口道:「本王乃西屿六皇子,祁珅,可否请北武巫祝使开门一见?」
锦绣转过头,见「月漓」缓缓抬起头,抬眼望向屏风后那扇紧闭的房门,顿时会意,绕过屏风打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祁珅一眼望见若隐若现的屏风后,桌前坐着有一个人影,遂抬腿迈过门槛走了进去,下意识侧目望向身后的锦绣,欲言又止。
「月漓」令道:「锦绣,去换壶茶。」
待房门再一次关上,整个屋内安静地只能听见呼吸声,两人一个在屏风面前伫立,一个在屏风后而坐,谁也没有先开口。
「月漓」见他明明有求于人,却还端着架子,于是铁了心不打算搭理,兀自敲着茶杯杯口,透过屏风望向那道身影。
房间内,突然有了清脆的敲击声,每一下都仿佛敲击人心。
半晌后,祁珅终是挨不住,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本王听闻,北武皇宫突然设立巫祝苑,其苑内宫女主管宫廷祭司、驱邪一事?」
「月漓」道:「六皇子究竟想说什么?」
「本王想请巫祝使入宫驱邪,不论大人提出什么条件,皆可谈!」
「月漓」似笑非笑:「倘若,本使说不但可入宫替你驱邪,还可助六皇子登上皇位,条件是待一切尘埃落定后,许本使皇后之位,六皇子也答应么?」
祁珅袖中,带着扳指的右手缓缓攥成了拳。
他身边已有两位侧妃,正妻之位空悬多年,而今为这样的条件,将那个位置许出去,与自己那昏庸无能的父皇,有何分别?
祁珅顿了半晌,牵强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巫祝使大人说笑了!」
至此,「月漓」轻笑一声,伸手推开面前茶杯,缓缓站起身绕过面前屏风,步步朝祁珅面前逼近,幽幽道:「六皇子是不相信本使有这个本事,还是不愿意?」
见她逼近,祁珅强忍着停在原地,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冷眼望着她立在半步之内,额上青筋若隐若现。
「月漓」与他相差一个头,微微仰视着祁珅,俏皮的眨了眨眼,柔声道:「怎么,六皇子方才还曾夸下海口,说一切皆可谈,如今却连应声都不敢了?」
祁珅自然不愿!
一来他之所以迟迟未娶正妻,便是要等一个真心相爱之人,二来他已故的父皇,自从将蓝贞儿侧立为贵妃后,北武与西屿才生出这样的祸事,白白累三哥丢了性命。
许她皇后之位?
他恨不能劝她晚上将枕头垫高一点,来得快!
想到此,祁珅不由得拧眉,正犹豫着如何说,忽然见她抬手向自己面前探来,遂惊得脚下退后一步,一脸愠怒道:「你做什么?」
「月漓」手下一空,不由得玩心大起,见他退后便往前逼近,幽幽道:「六皇子怕什么?」
祁珅退无可退,后背抵上房门发出一声闷响。
门外,两位大臣一脸欲言又止,不断擦拭着额上冷汗,面面相觑。
六皇子是何品性?
就因为太正直了,才会惹得老皇帝极为不满,毕竟儿子太过优秀,总显得他这个皇帝昏聩、昏庸了些。
然而如今宫里妖火不熄,两国又是这种情形,难道真要等北武兵临城下?
要不……教六皇子牺牲一下?
两人虽有这个心,却没那个胆子劝谏,只得将心一横闭了眼,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月漓」唇角带笑,伸手欲抚向祁珅眉眼。
忽然,祁珅一把扼住「月漓」手腕,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咬牙切齿道:「够了!」
「月漓」面上笑意一僵,定定望着祁珅看了两眼,奋力一把扯回手腕,转身朝桌前走去。
她不过想试试看这位即将即位的西屿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哪知戏演得深了,突然被人这般嫌弃,隐隐有些不悦。
锦绣端着一壶新茶,方才来到门前,即刻被两位大臣拖远。
一瞬间,祁珅逐渐从愠怒中平息,沉着面孔转过身,理了理仪容,正欲开门,忽听身后再次响起「月漓」不冷不热的声音。
「本使先前已替西屿测过国运,六皇子……感兴趣么?」
祁珅转过身来,眼尾隐隐有些泛红,一副余怒未散的模样:「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是不是花招,六皇子何不亲眼来看?怎么,你怕我吃了你么?」
说着,「月漓」翻掌指间夹着一张符纸,符纸「轰」的一声,无火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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