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两人笑够之后,先前暖昧尴尬的气氛倒是荡然无存,可以坦然的坐下说话了。

“像蒋家这种案子,开封府一般会怎么判?”

金梧秋与祁昭躺在一处,从旁边拉了一撮缎子般的乌发放在手中把玩。

祁昭的头发被攥着也没半点脾气,就那么看着她把玩自己的头发:

“还能怎么判?杀人偿命啊!”

金梧秋忧虑:“姓蒋的是长恩伯,爵位在身,律法能杀他吗?”

封建社会中,历来能封爵的都是强人,或者祖上有强人,在祖荫庇佑下,律法说不定也要为其让路。“律法能杀一切犯法之人,就看使用律法的人愿不愿意守法。”祁昭说。

金梧秋放下他的发丝,转过身问:

“那你觉得开封府尹愿意守法吗?”

祁昭想了想:“他若不守法,律法会连他一起杀。更何况,蒋固康不仅仅是杀妻这一桩事,还有诬陷公主,欺瞒太后,利用太妃的罪名呢。”是了,蒋固康为了一己之私,连公主和太后都算计进去了,这总得付出代价吧。

谢郎的答案一定程度上确实缓解了金梧秋的忧虑。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开封府尹能按律判决就最好,若是不能,金梧秋就另寻他法,总不会叫枉死之人不得安息,作恶之人逍遥法外的。一夜无话。

第二天,金梧秋醒得很早,原以为能看见身边未离去之人,然而空荡的一侧却只保留住丝丝余温,金梧秋看了一眼才透光亮的窗棂,心中感慨他竟每天这么早就走了。暗卫这工作还挺辛苦,起早贪黑的,待过段时间问问他,要不要做专职夫郎,每天负责貌美如花就好,赚钱养家的事金梧秋全包。想象着自己对他提出这话时可能会有的反应,金梧秋不禁笑了,又觉得一个人在房间里发笑有点傻,干脆把薄被拉过脑袋,身子往外侧滚了一圈,在某人的位置上趴了好一会儿,等到夕洗漱用膳后,便派人去打探开封府连夜审案的结果,但可惜的是,这一夜前往开封府衙打探的人实在太多,让府尹邱大人烦不胜烦,干脆调了官差镇守,下令封衙审讯。一个时辰后,金梧秋坐在朱雀街的青云茶楼三楼雅间中听讯:

“小人在开封府厨司做事,昨夜府尹大人封衙之后,小人便负责往审案现场送饭。”

青云茶楼也是金氏的产业,市口绝佳,客流巨大,乃京中茶楼第一,汇聚京城各处消息的场所。

开封府封衙审案,寻常百姓很难窥探,但只要有心有门路,这世上就没有探不到的消息。

金梧秋在三楼雅间坐了一会儿后,茶楼掌柜的就领着三个刚从开封府衙出来的人过来回话,分别将三人安排在三间茶房中等候,互相不打照面。一个府衙的厨司,一个打板子的衙役,一个掌灯的班头。

此时到金梧秋所在雅间回话的便是府衙厨司,五百两的巨款,足以让他把府尹大人昨夜吃了几粒米扒了几口菜都说得一清二楚。金梧秋隔着屏风听他们细说:

小人看得清清楚楚,她用帕子遮着脸,可她脸上帕子上一滴眼泪都没有的,哭声倒是大,怕人听不见似的。“昨夜在堂上的大概有七八人吧,除了官差和府尹大人之外,还有三四个听审的大官,原告方有两位,一位公子,一位妇人,被告方也有两位,一位是长恩伯蒋固康,还有一位好像是那个被告公子,是他儿子,然后他那个妾室就一直在装哭

这人又说了几句堂上的事,但他毕竟只是送饭,等审案的人吃完了,他

也得收拾收拾离开,从青

云楼掌柜手中取了堂钱后离开。

接着来回话的是拿灯的班头

“小的入夜掌灯时,府尹大人正好抓着长恩伯回衙门,好像是从宫门外直接把人抓来的,长恩伯的手给捆在身后,嘴巴也给堵住了,看见跪在堂下的公子,冲过去就想踢人,幸好被官差拦住了。过了一会儿后,刑部、大理寺和都们就都来的,他们也没跟府尹大人说什么话,好像早就知道案情似

的,一个劲的催促我家大人赶快审理。

听完攀灯官差的话,金梧秋惊诧不已,长恩伯的案子开封府能受理,已经是出乎意料,居然还惊动了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这些人是来审长恩伯的,还是来帮长恩伯的?疑惑片刻后,金梧秋得出结论:长恩伯若是能请动三法司的人为他站台脱罪,那长恩伯府在京城勋贵圈也就不会沦为三流门第了。能让三法司连夜赶来的,一定是更加位高权重之人,比如:太后。

祁珂虽然是公主,但这个身份只能让她过得逍遥自在,可除了荣华富贵,她这个公主手上并无实权,能调动的只有她公主府的那些。这也是长恩伯敢动心思污蔑她的原因,他知道祁珂的风评不好,背后又没有势力依附,只要能说动太后出面,祁珂就算被冤枉了也无人敢为她奔走出头他借祁珂的身份掩盖自己杀妻的事实,再用太后的威势欺压祁珂,一环套一环,差点就让他成功了。只可惜,他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忘了,欺瞒太后这项罪名,可能比他杀妻的罪名要大很多。

至少他如果只是杀妻,而不妄想污蔑公主欺瞒太后,那顶多是刘家来跟他打官司,达不到天听,他最终损失些名声,找个替死鬼顶罪,也不至于惊动三法司的人来审。班头说完,拿赏钱离开。

最后一个回话的是打板子的衙役,天亮轮值回家休息的途中,被青云楼掌柜请了过来。

“长恩伯一开始还想否认,直到长恩伯夫人刘氏的尸体搬上了公堂他才闭嘴,府尹大人让仵作当堂验尸,最终在长恩伯夫人的后颈处发现颈骨损伤这一关键证据,证明长恩伯夫人是先被人打晕之后再吊死在房梁上的。”“验尸的过程,府尹大人强制长恩伯与他的妾室在旁全程观看,然后将两人分开审讯,府尹大人故意对长恩伯的妾室说,长恩伯已经供认不讳,把杀人罪名全都推到了她身上,那妾室信了,当堂翻供,把长恩伯如何计划杀妻,有了她的供词,长恩伯杀妻罪名当堂成立。

“然后就是审他污蔑公主,欺瞒太后,诓骗太妃这三项重罪,现在应该还在审理中,不过在下已经下值,后面的审讯过程就不得而知了。”这衙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尽数说出,拿了比其他两人更为丰厚一些的报酬后,由茶楼掌柜的亲自从后门送走,然后才回到三楼雅间,问金梧秋“东家,后续审理过程还要调查吗?日班的衙役,小人也认识几个。”

金梧秋摇了摇头:

”不必了。”

开封府能审的权限就是长恩伯杀妻,污蔑公主、欺瞒太后等罪行就得三法司去定了,这罪名是大是小,对金梧秋来说并没有差异,毕竟她的最终目的就是帮祁珂正名,帮刘氏伸冤,如今目的已达到。然而,即便她没有再让人接着调查,长恩伯杀妻的案件还是满城皆知,街头巷尾的传播速度快到难以想象,百姓们自发到开封府门前为枉死的刘氏鸣冤,要让官府严惩恶徒,声势浩大,骇人听闻。而官府也没有令关注此案的百姓们失望,案件审理三日之后的清晨,就公然在开封府衙门前宣读了关于长恩伯杀妻一案的判决,大致意思就是长恩伯蒋固康杀妻罪名成立,判斩立决,其妾柳氏帮凶唆使罪名成立,同斩不赦,两日后行刑。

又因其手段毒辣,天理难容,朝廷上下为之震怒,陛下亲自下旨褫夺长

恩伯爵位及长恩伯老夫人柳氏的诰命,令长恩伯府所有产业抄没入库,追封本案最大受害人刘氏为大兴定安县夫人,使其出蒋家坟茔,其继承刘氏所有嫁妆产业,若有亏空,着令蒋家全数赔

一件伯府杀妻的案子就这样公平公正的解决,蒋固康和柳氏罪有应得,杀人偿命。

但令金梧秋没想到的是,本案最后对蒋家的判决。

她原以为让蒋固康伏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圣旨居然连既得利益者的蒋家也有所波及,他们十多年来一边享受着刘氏钱财的好处,一边借刘氏商户女的身份打压诋毁。蒋固康在府内杀妻,蒋家那么多人,不可能没人知道内情,最起码蒋老夫人肯定知晓,但她非但没有劝阻儿子的暴行,还与之配合,就冲这一点,蒋老夫人的造命被夺就不冤,蒋家就该担上同谋的罪名,受到惩罚。既然蒋家人瞧不上刘氏身上的铜臭味,那就没收其家产,让他们尝尝没了刘氏,没了钱,他们蒋家人又能高贵到哪里去。金梧秋对这个判决满意到不能再满意,心道这陛下也算是中正之人,性情之人,知道如何判决才能大快人心,才能平息大众愤怒的情绪。她家谢郎在这样头脑清醒的老板手下做事,看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因为左脚先踏入殿而被炒鱿鱼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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