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州城内波谲云诡,京中更是风云万变。
吴王宗政弘自运粮之事失利,被永旭帝以一句“无能”冷落后,便整日醉生梦死,萎靡不振。
永旭帝心中暗怒他不争气,对他失望至极,连元贵妃都被刻意冷落了几分,转头宠爱上了新入宫的阮贵人。
不巧一日他在马场上跑马之时,马匹突然受惊,一蹶子便将他狠狠撂下了马背。
祸不单行,更加令人唏嘘哀叹的是,吴王落马之后当场昏迷,又被马蹄踩踏了双腿,至此落下了跛脚的病根。
饶是他醒来后如何发怒,如何彻查,最终也只查出了这就是一桩意外。
元贵妃几乎要哭瞎了双眼,才肿着核桃般大的眼眸从阮贵人那处重新抢回了帝王的怜爱。
如此几日,待人人皆将此事抛诸脑后之时,长安城内却又爆发出了一个更加惊天的消息。
吴王竟是喜好男风,有龙阳之癖。
街头巷尾,酒楼茶坊,无一不是在谈论这事。
“你知道吗?那吴王……”
“嘘,此事咱们入内说说,哎哟,你是不知道……走后庭,那小厮身上都是鞭痕……”
“……嘶,还是这皇孙贵族会玩啊……”
此事闹得纷纷扬扬,不仅是京中的整个权贵圈子都知晓了,连城内的百姓在茶余饭后都增添了几分谈资,屡禁不止。
无他,这宗政弘许是觉得自己如今身有残疾、争储无望,便破罐破摔,整日烂醉如泥,竟在大长公主府上举办宴会之时,幸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
二人在假山后翻云覆雨、点烛滴蜡之时,恰好被迷失在游园中的娇客们撞了个正着。
一道道的惊天齐叫让属于元贵妃母子的舞台彻底落了幕,一切覆水难收。
“哈哈哈,爱妃当真是智谋过人,本王钦佩不已!”
韩王府内,宗政启一把抱起檀秋思,满脸春风得意。
“此番除去了这个最大的隐患,你我只需坐等立储圣旨便可,待我成了太子,你便是太子妃!”
檀秋思将头软软靠在宗政启的肩头,掩住眸中燃起的勃勃野心,勾唇道:“阿启,只要你待我好,我定助你步步登顶!”
待她成了皇后,她再杀了这些令人作呕的男人,效仿前朝武后,坐拥江山。
届时,她定要让顾砚好好瞧瞧,他曾不屑一顾的人,是如何踩在他的头上,一步一步,踏上顶端的!
还有江宁珂……哼,她会“好好”同这位往日旧友叙叙旧情!
宗政启闻着鼻端传入的淡淡馨香,心头荡漾了几分:“思儿,本王定不负你!”
檀秋思的眼神渐渐放得遥远,耳边似乎也响起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思儿,嫁给本王,本王定不负你!”
后来,说出此话的人,让她付出了血的代价,让她……一无所有,受尽折辱!
她手指蓦然合拢,胸腔内迸发出极其强烈的恨意,只恨不得现在就杀几个人来泄愤。
可不过须臾,那手指又缓缓松开,圣洁如九天神女的面容上,竟勾出了一抹完全不相符的阴毒笑容。
一番精心部署,她终于成功报了上辈子最大的仇。
亲手毁了宗政弘汲汲营营追求的一切,让他身败名裂,再无翻身的机会。
只要想到那狗贼如今跛了腿,整日烂醉如泥的模样,她就能感触到来自灵魂深处颤栗的快意!
接下来,她只需将那对狗男女抓来,叫他们好好看看,谁才是这世上最值得被追捧之人!
院外雨丝绵密,逐渐模糊了女子面上因嫉妒而极度扭曲的神色。
而此时的朗州城,已然被细长如牛毫般的雨幕所笼罩。
江宁珂匆匆同陆临挥手作别,便回身钻入马车,朝车夫吩咐道:“德叔,去济世堂。”
莫老方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莫要放他鸽子,况且今日他还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再如何,她也得往济世堂走一趟才行。
“驾——”
随着一声低喝,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可惜往前才行了不到百米,马车便又停了下来,前头传来了吵吵嚷嚷的争辩声,似是有马车坏在了路上,恰好堵住了来回的路。
江宁珂掀开帘子看了两眼,便直接决定道:“往小路里绕吧。”
车夫低低应了声是,复又扬鞭赶马。
待车帘落下,他才微微抬眸,露出了那双被蓑衣遮挡住大半的眼,闪烁着一丝暗光。
马车内,许期连忙倒出一盏热茶递给江宁珂,担忧道:“娘子突然淋了雨,快些喝上几杯热的罢,也好驱驱寒气。”
江宁珂接过茶盏暖在手心,视线却透过晃动的车帘看向外头的雨幕,不知在想着什么。
许期透过车窗缝随意往后看了一眼,见后头竟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的马车,顿时心中一惊。
“娘子,后头有人跟着我们!”
她快速掩上车帘,悄声道:“是方才跟在雷家娘子身侧之人,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今日出门加上德叔也不过才三个人罢了,若真是雷家想在此时做些什么,他们要如何逃过?
想到此,许期就暗暗心焦,只后悔早上没有同娘子抗争到底,多带上几个人出门。
江宁珂却是扬了扬眉,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忽然伸出一根手指盈盈竖在唇前,示意许期噤声。
这才提高音量朝车外喊道:“德叔,后头有人跟着,许是别的脂粉铺子想来抢我们的东西,咱们先绕上几圈,将他们甩开。”
车夫连忙朝后看了两眼,见竟然真的有人在后面探头探脑地跟着,顿时心下大惊。
想到东家的吩咐,他当即也不再拖延,甩开鞭子便将马车赶入了歪七扭八的巷子里。
走了好一会,后头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他们的马车也随之慢了下来。
周围一片寂静,许期撩开车帘朝后看了看,欣喜道:“娘子,我们已经将他们甩开了!德叔,我们快回去罢!”
车夫低低应了一声,才刚要扬鞭赶车,身后车帘微动,他的脖颈上立即泛起了一阵冰冷刺骨的凉意。
寒光凛凛的匕首抵在跳动的血管上,女子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漫不经心的语调中却满含杀意。
“何人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