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张诚王的遗产

江上游冷笑一声。右手作钳袭击戴二。

戴金锁毫无防范。眼前两影一闪,左边大小眼,抓他出招之臂。右边碧眼儿,握棍刺他腹部。

江上游吃哼弯腰,马小虎抬脚,将他踹向江三思。

“呦,懂些拳脚,这就是你们撒野的底气?”

美髯虾江三思弓腰将儿子扶稳。他这几天连遭大变,情绪极度焦躁。今天这几个泼皮明知他身份还敢上门勒索。难不成自己大势已去,虎落平阳不成?

越想越气。美髯虾目凶脸赤,八字须倒竖,皂衣鼓起,全身气机流转。

江上游离父最近,只感如置身旋风。心里吃惊:门窗紧闭形成的封闭空间,用真气形成威压。这是用“技”与“术”,造成的“势”!

虽是吓人纸虎,但老爸是真怒了。

杀气满屋!林渊五人确实感到了大帮头领,第十二扁担的强大。

最小的戴玉佛早被吓呆。范鲤试着上前讨饶:“别打啊有话好……”

威压涌来,硬把他最后一个“说”字按回肚里。缓过神来的戴金锁奋力把他往后一推。只来及说一个“退”字,也被压得讲不出话了。

林渊一看对方运气关门,便知定是高手。看着江三思红脸,顿时回想起两月前,小九儿筱无相那双墨息眼眸。

林渊知道,这美髯虾跟那恶少完全不是一等级,打则必输。

他狠咬一口嘴唇,痛意刺脑。紧要关头,龟虽寿的龟息腾蛇二术,一气呵成。

炼气激体,大步上前。张开双臂护住四人,大吼:“且慢动手!”

江三思眼神戏谑,气压更紧。

林渊第一次以气抗敌,才发觉自己微弱的真气,竟如此微不足道!

正动弹不得,忽然气海大开。潜藏的保命真气,受外界影响,被强行催动!

林渊想无可想,引导保命真气周天运行。全身机能皆被调动,意识无比灵醒。

“好!能活动了!”

得到保命真气加持的身体,已能承受住屋内的气压。

林渊抬头,双目直视江汉平。

华司令语录:不要惧怕你的对手。冷静,观察,与他们对视,找出弱点。

林渊再向前一步,替身后四人挡住所有威压。

双方皆不言语。林渊呼出一气,缓缓把镔龙铁放在地上,抱拳说:“江老大,我为我兄弟的冒失言语,向您道歉!

请息怒,我兄弟几人对您绝无冒犯之意。在下有数言相劝,请先……停了这神通!”

说完弯腰一鞠。

江三思有些诧异。

刚刚一怒之下,动员了全身气机。借着封闭房间的地利,所造之势,普通人难以招架。

只是没想到,这几泼皮里,竟有一个炼武人。虽然只能初汇阴阳二气,刚入门道的太初境而已……

“彼其娘之!”

忽然,林渊身后马小虎,大小眼中异色瞬闪。

握紧腰后烧火棍。壮躯一动,大步三踏跟林渊并肩。也是抱拳一鞠:“江老大息怒!”

竟还有一人能抵御某家的“势”!而且此子……并未炼气!

江三思越发惊异。这几日惊弓之鸟的敏感神经,让他警觉起来:大小眼是外来流民,这卷发碧眼儿也没见过。

他们是何人?这时候来我这想干什么……得审审!

想起帮中危局,美髯虾收敛轻视。气机停止,气威顿散。

林渊五人如蒙大赦,俱冒冷汗。

范鲤瘫软在地,戴金锁被弟弟扶住,望着江三思的眼神充满不屈。

林渊马小虎身型不动:“多谢江老大!”

江三思冷笑一声:“你两个面对某家的势还能活动?不是普通人!找某家到底有何企图?老实交代,不然……”

华司令语录:谈判谈判,先交谈后判断。求同存异,互利共赢。

林渊丝毫不敢放松。谈判桌上讨价还价,前提是,必须事前做足对方的情报工作。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但是,自己对这十八扁担帮的了解,仅限于马小虎刚才闲聊。

这是个被朝廷和同行,打压严重,濒临绝境的没落大帮。亡命之徒杀人灭口,什么事做不出?

自己这边形势,当真恶劣。被一个亡命徒堵在密室里,人家老虎盯羊羔……是大虾盯蚯蚓。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

让我们交代,交代什么?说想趁你弱,敲竹杠?找死啊!

林渊脑筋急转,确定战术:东拉西扯,虚张声势。陈说利害,以理服人……实在不行,自己拼命拖住这美髯虾,让大小眼几人逃命,以报救命之恩!

他的腰一直弯着,放低姿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镔龙铁就在脚下。弯腰,就能顺势捡起,发动攻击。

“哑巴了?说话!”江三思阴阴说。

我特么……说什么啊?

林渊心里吐槽:东拉西扯也得有主题呀!冷静,在酒馆大小眼说过什么来着?盐帮……私盐……十八扁担帮的来源……

江三思抬手:“不肯说?那杀了吧!”

“唯官山海为可耳!”林渊大喊。

江家父子和马小虎四人皆愣。

林渊嘴唇微抖:“千年前春秋争霸。名士管仲为相齐国。齐桓公问,如何扩大税收以增强国力?管仲给出这句话作回答,影响至今!

把山和海的资源,即铁与盐,由国家垄断。将两者的经营买卖,控制起来,从中获利,是为——盐铁官营制。

其中,盐作为人的生命必需品,远比铁拥有更大的利润。

发展至今,天下之赋,盐利居半。所以自古以来,无数人为了暴利铤而走险,贩卖私盐成为盐枭,而且前赴后继,悍不畏死。”

江三思噢了一声:“这是私盐的起源,与你何关?”

林渊继续说:“对待盐枭,朝廷虽颁极刑,但屡禁不止。反而诞生了王仙芝、黄巢、钱缪等等傲立史册,几换天地的奇男子。其中有一人,尤其特别。

他以十八条扁担造反,曾和天朝的太祖高皇帝并立!一代豪杰争夺天下,可惜失败身死。在江南深得民心,至今仍有祭祀——东吴王,张诚王!”

听到此名,江三思面无表情。江上游则挺胸昂首,肃穆敬畏。

林渊一直观察,见两人神色,心中有底。

“在下初涉江湖,进街便听大小游客,皆谈百年大盐帮,十八扁担的事迹。当时奇怪,为何大盐帮要取这个怪名。

又闻百年前,蒙兀暴政。贩盐起家的张诚王,用十八条扁担暴动,从此拉开起义大旗。不知十八扁担帮,跟他是否有关?”

身后四人表情古怪:这不是刚刚大小眼闲聊时说的嘛?

江上游道:“不错,本帮创始人,正是东吴诚王殿下。”

林渊心里吐槽:这十八扁担帮是天朝朝死对头所创,两百年了没被灭掉,简直奇迹。

“久仰诚王大名!”

林渊谨慎用词:“想东吴王当年何等英雄。时过境迁,他留在世上的,只有你们十八扁担帮了。可惜,也要亡了!”

江三思仍无表情。江上游怒哼:“你唬哪个?谁要亡了?”

“你们的危险处境,人尽皆知。”

林渊抬高音调:“贪食蟒对你们势在必得。天朝的各大组织,公门,锦衣卫,东厂,甚至南直隶军方……全盯住你们了!

同行的盐帮漕帮,也把你们看成砧上鱼肉。你们折损了近半头领,实力大减。以致要雇佣我们这些外人运货。现在六龙街最热门话题,就是十八扁担帮何时覆灭!”

林渊强迫自己目光直视。声线稳定,不急不缓。这样他说得一切,听起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而这根本的原因,就是江老大你脚下的私盐。

私盐乃滚滚暴利,所以各方势力争夺。

这暴利,若落到其他人手里,只是锦上添花。但对你们十八扁担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

无论何种时代,钱驱鬼神的道理永远不变!你们有了钱,就能缓和矛盾,发展实力,从而起死回生!”

美髯虾身子前倾,竟是听了进去。

林渊越说越溜,平静的话语充满整个屋子,似乎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在这个……事关你帮存亡的紧要时刻,您对我们的小要求斤斤计较,并不明智。

举报你们,官府定的赏银是十两。考虑到这次委托的危险性,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

其实我们本质是相同的。困于生活,想着富贵险中求,过几天好日子罢了。

如果江老大一定要灭口。我们虽弱,也不会束手待毙!就算力尽而死,我保证……也一定有人去官府告状。

我们死事小,若被官府顺藤摸瓜找到全部私盐,则你们大事去矣!这样,江老大岂不成了历史罪人?

两百年的十八扁担帮毁于你手,不知老大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张诚王?”

江三思听得吃惊:“爸……”

江三思心里摇头。儿子的经验还是不足,被人家三言两语就说怕了。不过……

他把林渊细打量。抛开奇装异服和卷发碧眼,林渊气宇轩昂。虽因大病初愈,有些面容憔悴。但凭美髯虾的眼力,仍可从毛发肤肉中,看出其营养健壮的底子,绝非贫苦庶民。

这份品貌举止,是哪里的世家子弟落魄江湖?

江三思心里想着,问道:“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哪里人氏?”

“不敢,小子林渊。南都城里一流民而已。”

“流民,嘿!某家也是流民,荆襄流民。”

江三思说:“照公子的说法,某家若不给你们十两白银,你们便要向官府告发?”

“非也,小子说的是……如果江老大要取我等性命,只得奋起反抗。”

林渊说:“小子以为,世间攘攘,皆为利往!老大您贩盐,和我兄弟接活一样。都因生活不易,何必相煎太急?

如果老大是嫌我们提出的价格过分,那么便请另用高明。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等发誓,绝不向官府告密!”

“哦!”江三思不语。

林渊等他考虑,心中慌得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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