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和硕

胤禛放下茶盏,握着吉灵的手,缓缓地便将和惠的事情徐徐道来。

吉灵坐在旁边,待得听胤禛描述了洛尔汉与和惠形容、话语,不由得就有些动容。

她低声道:“和惠公主天真直爽,虽说是真性情,但有时候性子过于率直,这样的,最好还是能有个包容着她的夫婿,才好。”

胤禛淡淡道:“朕的养女,大清的公主,蒙古那边岂敢怠慢?又谁敢怠慢?”

吉灵一挑眉,侧头便道:“皇上,这‘不敢怠慢’与‘心甘情愿的包容’,可不一样,过起日子来,更是天差地别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跟没事人一样,扯了扯胤禛的袖子,抱着他的胳膊就往他身上一腻歪。

胤禛看她撒娇,抬手捧着她脑袋,就在她眉间轻轻吻了一下,又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想着吉灵方才说的“心甘情愿的包容”,心里就有些触动。

三公主扶着殿门,歪歪扭扭地走了进来,待得绕过了那极大的琉璃画像屏风,到了吉灵旁边,她扯着额娘的袖子就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吉灵看女儿过来了,就有点不好意思,坐直了身子,将三公主抱了起来在膝上,亲了亲她的脸颊。

三公主手里拿着面粉小麒麟,举在手里,嘴里“呼!呼!”地喊着,将小狗在空中划来划去,一边听着额娘与皇阿玛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扯住吉灵的袖子,道:“额娘,什么是和硕公主?”

和硕就是清宫帝王庶女封号。

清仿明制,皇帝女儿称“公主”,嫡女封“固伦公主”,庶女封“和硕公主”。

吉灵心道一时半会儿,和这小娃娃解释不清,便低头道:“你淑慎姐姐,与和惠姐姐一样,都是和硕公主。”

三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又比划道:“和硕公主,蒙古王子。”

她转过身,从吉灵膝盖上爬下来,在屋子里撒开小短腿跑来跑去,开始大声自言自语地造句:“和硕公主和蒙古王子。”

胤禛瞧着女儿,本是眉目间一片柔和。待得听到这句话,他忽然便若有所思。

……

和惠公主居处。

被送回来之后,和惠公主一头扎在床上的锦缎被子中便放声大哭,又将枕头扔了一地,奴才们跪了一地劝着,全无作用。

眼见着束手无措,和惠的贴身宫女正在着急,淑慎公主便来了。

一看见她,和惠公主一头扎进淑慎公主怀里,一边哭,一边扯着淑慎公主袖子道:“淑慎姐姐!皇阿玛今日居然说要将洛尔汉指婚!”

淑慎瞠目结舌,搂住和惠就道:“指什么婚?和谁?”

和惠公主急道:“和他家的世交!”

淑慎公主反应过来,低声道:“皇阿玛这是想让你们两下里都死心呢!”

她抬手抚了抚和惠的头发,扶起她便问道:“和惠妹妹,皇阿玛可说了内务府定了什么时候的日子?明年还是后年?”

和惠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摇头道:“不知道,皇阿玛只是说了这意思,倒也没确切下旨意。”

淑慎松了一口气,沉吟了片刻,缓缓道:“皇阿玛若是真想做一件事,心意未定之前,根本就不会宣之于口。我猜,他既然今日当着你和洛尔汉的面说了,这事多半不成数!”

和惠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却已经抬起头来,满脸欣喜之色道:“真的?”

淑慎公主肯定地点了点头,目光缓缓从和惠脸上掠过,才道:“和惠妹妹,你是真的很喜欢那御前侍卫么?”

和惠点了点头,听她提到意中人的名字,虽是努力抑制,眼睛里仍然透出光芒来。

她低声道:“喜欢。“

说完这两个字,想到洛尔汉今日挡在自己身前,口口声声又道“只要公主周全。”,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又甜蜜又苦涩的笑容。

淑慎公主站起身,在内殿中踱了几步,抬头看了一眼奴才们。

和惠公主会意,挥手便让宫女们都出去了。

待得殿中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淑慎公主才低声道:“和惠妹妹,除了宸妃娘娘的三公主以外,宫中公主只你我二人,咱们的情分自然不一般。”

和惠公主埋首在她温暖的怀中,闷声点了点头。

淑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顿了一顿,才艰难地道:“妹妹,姐姐去求皇阿玛,姐姐替你嫁去蒙古!”

和惠公主骤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里泪花闪动。

淑慎公主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

此时殿外月色如墨,只有星子微光,她半张脸如雕琢一般,秀眉珑鼻,掩在半边阴影里,转过脸来望着和惠,静静道:“姐姐无能,不能帮上你什么,惟有此计,或可一试。”

和惠公主已经说不出话来。

淑慎公主幽幽道:“毕竟蒙古求娶的,只是一位大清的和硕公主,不是么?”

……

第二日下午,养心殿。

胤禛与众臣工,议事直到晌午之后,待得从军机处回来,淑慎公主便过来求见了。

时值冬日,淑慎公主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紫貂披风,绒毛尖处已经磨得微微有些泛白,衬着她纤弱单薄的身影,走进来便跟个纸人似的,让人瞧见了便添了三四分怜惜。

她到了胤禛面前,垂首敛目便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胤禛让她起来,打量着面前的淑慎。

瓜子脸,眉尾纤长整齐,眼尾微微向下,这样的眼型——看人时永远带着七分谦和,三分疏离。

胤禛在她脸上,看见了昔日废太子的影子。

相较于怡亲王所生的和惠公主而言,他实际上并没多关注过淑慎,也难怪父女两人单独相见时,竟觉出一丝疏离与尴尬来。

“你怎么过来了?“,胤禛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温和慈爱一些。

淑慎抬起头看着他,道:“皇阿玛,和惠妹妹为了蒙古一事,日夜以泪洗面,儿臣与和惠姐妹连心,实在不忍。“

她说着,便跪了下来,磕头道:“儿臣愿意代替和惠妹妹,嫁去蒙古。”

殿中的地龙极热,闷不透气,淑慎跪伏在地上,只闻得到殿中淡淡的沉水香,那香气幽幽萦绕,向下沉坠,反而是在下位者才闻得最为浓烈。

她久久未听皇阿玛回答,只觉得脸面由下而上都渐渐热了起来。

胤禛终于开了口,平静问道:“这是你自个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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