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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白雀笑道:“行啊,胤洲叔,等我得了天下,四海之内,叫你奉旨寻宝。”

虽不过是说笑,但却说到钱胤洲心坎里,他忙招手叫她过来,胡床上靠着的胖子四下找鞋子要起身:“雀丫头,还记得你钱六叔不?”

那人竟是东钱的钱小六爷。

当初三十六陂和钱家合并,中原的货钱六负责出关,关后由三十六陂受托,两人曾见过一面,此后钱六返回吴兴,与他们一直书信联系。

“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荆白雀顿了顿,上下打量,一脸真诚地说:“瘦了!”

钱六一高兴,从怀里掏了一把宝石,往她手里塞:“时间匆促,来不及准备,这点见面礼,拿去打点首饰玩。”

荆白雀并没有往怀里揣,反倒想往外推,当初吞并钱家塞外商道时,除了用了些江湖手段,并未暴露身份,只以白雀个人名义,加上便宜师父的推波助澜,她心里并不愿意无故受人好意,哪怕好意来自长辈,仿佛那样,有个万一,不至于伤心伤肝……

“拿着吧!”

钱六却很豪气,强硬地握住她的手。

这时,钱胤洲已经把端果点的下人打发了去,将门掩上,开口道:“你来是为你师父失踪一事吧?”这位先代不动尊,满身并无铜臭味,本生得文弱,这些年餐风露宿,皮肤晒得黝黑,倒像个俊朗的硬汉,说话时目光有神,威仪不减。

“这该说的我都与文则说了,不能说的晁先生定是为你们好。”

钱家主一句话就将她准备好的满肚子说辞堵了回去,她眼下能做的无非是撒娇撒痴,又或者用武力威胁,她悄悄将手指探向身后的缠刀,钱胤洲迎向她却凝然不惧。

可对方既是爱护她的长辈,她又如何能蛮不讲理,使宵小手段。

“哎呀,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怎么剑拔弩张的,大侄女没去过江东吧,来尝尝吴兴的点心。”钱六热络地招呼她,一刚一柔将她两头架住。

荆白雀突然后悔,忘了把最能说的宁峦山带出来,现在也没法再回头,不过好在有意外收获,少有出关的钱六居然在这儿,正好可以打听打听别的事。

“小女有一事不知,还望钱六叔解惑。”

“客气。”

瞧她面色凝重,钱六当即正襟危坐,只听她道:“我的人在大漠中走货的时候遇到一个人,擅使双兵,武器如梭,来去似水,派人去查了查,像是颍川拏云台那个虫鱼。”

“虫鱼?”

钱六捻了捻小胡子,喃喃:“原来他逃到了沙漠里,怪不得逮不着他。”

荆白雀眼前一亮:“钱六叔对此人可有了解,听说他也是个盛极一时的人物,怎会成了丧家之犬?”

“你在塞外有所不知,此人犯了重罪,谋害了不该谋害的人。”钱六说着,掀开厚重的眼皮,指了指天空。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什么人?”

钱六摇了摇头:“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但总归不是普通人,江左遍地是豪族,一块砖头落下来都能砸死几个四世三公。”

话是这么说,但这位钱六爷在江南经营数年,富可敌国却还没有被抄家灭族,不说八面玲珑,至少也是左右逢源,恐怕知道得更多,但他却讳莫如深,莫不是涉及世家大族的秘辛?今次前来,屡屡碰壁,荆白雀不甘,至少也得问出一件事来,尤其这虫鱼,闯了滔天大祸,犯下万死之罪,却能躲躲藏藏这么些年,可见这当中大有文章!

“钱六叔,我实话跟你说……”

就在这时,门外奔来个小厮,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打断了荆白雀的话:“老爷,老爷,门外来了两个人,非说要见荆姑娘,我说姑娘正与老爷会谈,请他们稍候,谁知道当中一位公子,非要冲门而入,然后就……就打起来了……”

荆白雀脸上一喜,随后又一惊,眨眼之后,人已不在原地。

她以为小厮口中那位公子是宁峦山,急着要见自己乃有要事,谁知出门一看,却是苗凤草那个大棒槌,他被幽人拎在手里,眼窝青紫,像是挨了两拳头,而钱家的护院围在周围,畏葸惊恐不敢上前。

“不是打起来了吗?”

当中一个光膀子的大汉抹了一把冷汗,指了指前头。

敢情这打起来了,指的是幽人和苗凤草打起来了,难怪这些人一脸无辜和慌张,这俩明显一伙的,结果狠起来自己都打。

荆白雀抽身就走,苗凤草突然扑上来,抱住她的腿:“这里是钱家的地盘对不对?你认识钱家人?那东钱呢?”

一旁的幽人感受到炽热的视线拂来,忙道:“我也不知他发什么疯。”

他们本来在客栈留守,幽人习惯坐在檐下,偏巧荆白雀从黑市赶赴钱家,轻功一纵,越尽重楼,给幽人瞧见,幽人替她打点三十六陂,和钱胤洲打过两次交道,知道钱家大略的位置,看她走得那么急,有些慌张。

她本是个内敛的人,不通花言巧语,独处之下,没多时便给苗凤草套出了话,谁知这人一听钱家,立马吵着要见,见她不许,干脆从二楼跳了下去。

按说是要给捉回来的,但苗凤草苦苦哀求,说有重要之事,她知道荆白雀很在意虫鱼,这个人又和阴阳镜神门宗有过纠葛,这才把人拎了过来,哪晓得这家伙急不可耐,等也不等就往里头闷头冲,她也是没办法,与其被别人打死,不如自己上手。

“这位是?”

钱胤洲和钱六尾随而来,被苗凤草抱着荆白雀大腿哭哭啼啼的模样吓了一跳,那样子活像负心汉糟蹋大闺女后死不认账。

荆白雀扶额:“你先起来。”

苗凤草不敢迟疑,站定抄手,目光在前方那瘦子和胖子中间来回逡巡,最后走到那胖子跟前,拱手道:“您可是东钱的钱六爷?”

钱六第一眼却落在荆白雀身后那个精瘦如铁,短发小辫的女人身上。

她的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眸子又成异色,从气质到模样都和关内人大相径庭,钱六眼神十分复杂,而幽人作为武人,对他的注视心知肚明,虽觉得扎人,但碍于荆白雀在场,只恭敬地隐在荆白雀后方,如一道沉默的影子。

她这一退,钱六胸中意气撺掇,忽然脱口:“历来听闻胡奴强悍,有此保护,小侄女行走西域,你钱六叔我也安心几分。”

钱六并未见过幽人,从前也多是通过西钱家主牵线搭桥,从未直接接触,此言一出,在场几人无不色变,便是钱胤洲脸色也难看几分。白雀之名,威震关外,何须人保护,这话一听便是刻意为之。

荆白雀挡在幽人身前:“她不是奴隶,她是我的朋友。”

钱六手中盘着的文玩核桃忽然一停,他猛然抬头,这才惊觉,身前的荆白雀也有几分胡人的浓颜,不过因为特征并不明显,且气质出尘,更如江南雨后茉莉。

她又是公羊月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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