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探案录》全本免费阅读
当缦缦的苍鹰从邸店振翅而出时,西郊天坛附近鸟雀齐飞,日沉西山,最后一丝光从厚重的城墙上消失,仔细凝视,能见昏惑的树影下有人如鹞子翻动,飞快掠过东侧的石碑,碑上刻着《五经》,笔势流畅优美,她却并没有驻足。
这时,一条毒蛇从树上垂下,向她张开血盆大口,然而偷袭并未成功,花瓣自指尖散开,随即穿过七寸,将它钉死在树干上。
再往北,行过烟火人家,府宅佳苑,视野渐渐开阔,地平线上跃出一汪灵泉,泉水如圆镜,磨得月色刚好.
那道轻灵的影子落在池边,先左右顾看,方才寻一处隐蔽处蹲坐下。
目标已经入城,只等寻来。
随即,她腰间抖出一把篦子,敲碎月色,蘸着清泉梳头,待时辰差不多,这才往头上一插,在石边添上两道暗号,而后抖出袖里的花瓣,隐在黑夜里低头组装。
这种名为“天女散花”的暗器,传说出自能工巧匠辈出的公输府,根据它前主人的身法武功量身打造,几次形变,对机巧设计的要求十分高,因此公输府虽附上图纸,但并不量产,需得自己动手磋磨。
据说暗器的主人死后,图纸便被锁于高阁,也不知请她来此的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先前自相州北上平城,在雁门时与人交手用掉了一些,来不及收拾,如今入得商市,便是去采买材料,抓紧时间补上。
起初手生,组装得她眉头直蹙,而后似乎寻到规律,动作越发娴熟,当拼装完最后一个,她忍不住望着粼粼波光感叹——真是好东西,可惜不能久用,也并不属于自己。
夜风乍起,徐徐拂面,吹得枝条沙沙作响,如此良夜,就该高枕好眠,而不是在外奔波。她眼神一暗,侧身时似乎听见由远及近的足音,便竖起耳朵,把东西一抄,探出头来。
来了?
她神色凛然,悄悄伏过去,只见不远处的鹿野佛图窟有鬼鬼祟祟的人影闪过,两手抄袖,身形佝偻猥琐,怎么看也不像他要等的人。那人强调过,若为二者,必有一负剑之人,身姿昂藏,双目有神,走路更是虎虎生风,另一人虽连他也未见过,但必然气度不凡,绝非市井之徒。
可左看右看,这样貌虽不清晰,但至少轮廓可观一二,她这些年接活不少,有些贵气风度普通人是装不出来的。
难道只是误入此间的人?
那粘连的影子忽然分开,原是两个男人,举手投足有几分女气,当中一个被她留下的花瓣暗器刮了一下,顿时尖着嗓子谩骂:“这里怎么有个钉子戳人!”
“你可真倒霉!”
“还有两日,要是成不了事,可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这夜里怎么还这么冷,赶紧的,麻利点,干完活好回去睡觉。”
那被暗器划伤的白面郎,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力一砸,把那花瓣砸烂后拔出来扔进灵泉池中,也跟着咒骂了一声晦气,接着便窸窸窣窣走进了佛窟之中。
怎么就给扔了呢?
她留下暗器,就是为了引目标能追索过来和主顾碰头,眼下目标没到,买她出手的人也没到,若是叫这俩人坏事,这一趟可不就白干了!
这些人鬼鬼祟祟来佛窟,又说做活,可目下并没有维修,也没有新建,哪里来的活计,佛窟之中保不准有善男信女的供奉,此地又近皇城,附近住的都是贵人,若有供奉也十分贵重,怕不是盗宝贼!
不如把这俩小贼砸晕了去,免叫他们坏事的同时,还能得佛祖庇佑。于是,她偷偷摸摸靠过去,瞅准脖子,抬起手。正要动手,人忽然退了出来,她只能闪身躲避,鼻子霎时间嗅到一股香味,香气不腻且干净,应是好香,只有富贵人家能用。
她心中生疑,但见人离去,倒也不再多想。
走就走吧,也算省心。
于是,她重新将暗器拍在佛窟外,转身时鬼使神差朝里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竟叫她发现,佛龛里多了一座佛像——石窟造像,历来是正中佛祖坐卧,两侧为弟子阿难和迦叶及菩萨金刚,以对称为美,怎么突然多了一尊,难不成还有个自己没注意到的人。
她心中生疑,见目标还未靠近,便蹑手蹑脚凑近石窟,那神像矮于成年男子,倒是与她身高相仿,她看不清模样,想试试死活,便伸手靠近。
并无生气,不是活人。
她松了口气,抽回手时在神像上挨了一下,这一挨不打紧,却是摸到满手的石粉,而脱落的地方,竟然闪着金光——
金子!
这佛像竟是金子铸的!
这得花多少钱,就算里头以草木支撑,外间泥塑,那少说也得花千金。饶是她方才对佛龛敬畏,没想过取财,如今也心神荡漾——她干这一票辛苦且有风险不说,也赚不来这么多钱!究竟是谁在这里放了一尊金人?
她摁住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将要往后退,这时,背后有人瓮声瓮气说:“我看你喜欢,都给你好不好?”
她吓了一跳,这人居然不声不响就到了自己身后。
究竟是谁?
她慢慢转头,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
“你确定人在这里?”
宁峦山拨开垂柳,只见一汪清泉映月,形似玉盘,池边尚有一方寿山石,上书两字灵泉。老曹借着月色伸手,指尖拈着一花瓣似的铁片。
“错不了,我们在附近找找。”
这一枚正是从一条毒蛇身上扒出来的,他们沿着暗器追索,果真在不远处晃见一瞥亮光,走近一看,附近竟是一处石窟群。
曹始音一马当先,飞身自窟外的石壁上拔出一片相同的花瓣,正准备落地,却被宁峦山挥开,他就地蹲下,用食指在土里拈了拈:“这里有拖拽的痕迹,应该是什么被拖走了,看宽窄度,至少有成年女子的大小。”
老曹从旁站稳,在附近走了一圈,石窟新建,龛中佛像并无多余也无缺损,且拖拽的痕迹只有一道,于是他顺口道:“难不成拖的是个活人?天女散花在此消失……莫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宁峦山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神色凝重,他起身往佛窟里侧走,低头忽见对面佛陀弟子脚下落着半根花簪,那簪子是墨玉做的,并不显眼,看折断的痕迹,应是人摔倒之时,跌断飞出后滚到另一侧,这才没被人发现。
曹始音探头:“这不是阚如的簪子吗!我记得,还是她生辰时前东武君送给她的。”
宁峦山将簪子捏在手指间磋磨,上面黏黏的,像是染了泥土,但仔细贴着鼻子,却能闻到青草香:“看来我们要找的阚姨,被人绑走了。”
“何以见得是绑?”
曹始音心粗,并不懂这其中细节。
“你请人会暴力拖拽么?”他把簪子放在曹始音的手里,并拍了拍他的肩:“先跟着痕迹找一找,对方没有搜查现场,说明走得匆促,匆忙就一定有破绽。”
“……那是局还是偶然呢?”
宁峦山没吭声。
两人当即离开灵泉池,没走多远,灯笼次第点起,巍峨的皇城伫立在眼前。
宁峦山苦笑:“不是吧,这么倒霉,这都能和魏国皇宫扯上关系?”
——
宁峦山与曹始音离开后不久,又一道黑影靠近,相比先前那人,眼下的却是一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身无利刃,唯有两臂缠着厚重绒毛,泉水边草叶随他摆臂,浮出一点晶晶亮亮的东西,如玉似雪,像夜色里的流萤,风一吹则散开。
随后,他轻轻甩臂,扔下一条死蛇,蛇身上有明显的痕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