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会,长安分坛。
“不好了,董将军死了,死在了佛塔会上,尸体凭空消失,现场还搜到了女子残肢,而那一处寺院正是我们的秘密据点!”
这位董将军不仅是朝中大将,还是白衣会的秘密大供奉,身份极其敏感且特殊。
白藏黑沉着脸,把人都轰了出去。
侯龄之捏着一张纸条,这是掖在怨女残肢里的信,被他们安排在寺庙里的人,趁转运尸体时取了出来,对方这次只提了一个要求——让他立刻上缴钱财。他垂下手臂,冷静道:“看来这个人非常恨我们!他并非冲着我来,而是冲着整个白衣会。”
但恨他们的人海了去,毕竟白衣会从供奉那里收取钱财,获得数不清的财富,信徒、同行、甚至是朝廷都有可能对付他们。
“而且这个人对我们非常熟悉,知道我们的据点,知道纸条一定会到我的手上,也知道杀什么人能给我们致命的伤害。”
“主上,难道他随机杀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杀这个将军,给白衣会沉重一击?”
城中供奉太多,无法一一保护,而且这些人不愿意暴露,更不愿和白衣会在明面上有任何接触和联系,就算他们派人,也会被明里暗里甩掉。
当想到这一点,侯龄之就知道会被人钻空子,只是没想到事态会闹得这么大。
对方所知,比他们预估的更多。
白藏显然也抓住了关键:“他们抓了怨女,从她嘴里撬出了机密,这是在给我们警告?”
他气得七窍生烟,脖子上挂着的念珠随他的情绪起伏而被甩起,打在屏风隔断上,他自加入白衣会后,从没有受过如此侮辱,眼下他们的手上已经有了两只手和两只脚,所剩不多,而被肢解成这样的人,难以想象现在是什么模样,他不由发抖:“如果让我抓到这个人,非要把他拨皮抽筋不可!”
侯龄之没有搭他的话,垂眸思忖了一阵,烧掉了信纸。
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打算按上面的要求办,白藏不由急了:“主上,那钱我们还给吗?那怨女她……”
“你还不明白吗,就算我们倾尽全力也救不回怨女了。”侯龄之目光闪烁,言下之意仿佛在说,就算救回来也没用,怨女断了四肢,犹如人彘,将无法再胜任分坛主之位,活着也是痛苦,最多也就凭药物吊着一口气。
但对白藏来说,他们都是一同进入白衣会,心里不禁生出苦寒,但侯龄之说的是事实,他心里也知权衡利弊,但大概就像他的外号“白藏菩萨”一样,他总是生出不合时宜的慈悲,当初对天狼手如是,对怨女也如是。
“那主上,我们接下来……”
侯龄之越过他,白藏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像影子一样,是侯龄之的死士。秦岭总坛没有分坛主,只有坛主一个人,但坛主不可能一直坐镇,必须有一个人负责守家,守家的便是影子。
“转移钱财和精锐,准备放弃长安分坛。”侯龄之冷冷下令。
“放弃?”
“没错,我们必须要壮士断腕,因为官府马上就会把矛头对准我们,对白衣会进行抓捕打压,外界怎么乱都行,但是我们内部,不能乱。”
影子有些犹豫:“可总坛藏不了那么多人。”
侯龄之道:“往陇南和汉中分坛转移,做好直接跃进金牛道的准备。”
影子领命离开,白藏却还留在原地。
侯龄之不解地看着他:“你这个分坛主不通知陇南分坛接人?”
“主上,精锐可以转移,但……”白藏艰难地开口:“但那么多信徒,老弱妇孺,拖家带口,怎么办……”
这些人才是组成白衣会的大头,也就只有他们对白衣会从头到尾死心塌地,如果没有他们,白衣会不可能有今日的声势,艰难时刻,白藏也知道取舍,但毕竟都是真心追随的同伴,他们这些四坛四使,谁不曾受到信众的追捧,如何能狠得下心:“坛主!”
侯龄之叹气,额上青筋暴跳,却还是闭上了眼睛:“……全都留给姚泓杀。”
姚泓要打压白衣会,必须要见成效才不会继续追究,而刘裕即将入关,秦国王室要应对外敌,将无力再追究他们,也算双方各退一步。如果秦国能得以保全,那么日后他们和官府还能达成平衡,他作为主帅,每一个决定都必须以大局为重。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关得很重。
白藏很少这么不小心,他历来走得来无影去无踪,但他眼下心神确实乱了。
“白坛主,您是好人。”
“我们会永远追随您,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
……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他们刚刚组建白衣会时的模样,那时大家一起喝酒,亲如家人。
“白藏,你有什么目标么?”
“我,没有。我本是西域僧人,因为杀人犯戒,本该伏诛,但我不想死,是坛主把我捡回来,培养我,给我家,给了我现在的一切,我的命是坛主给的,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过了会,他反问:“怨女,你呢?”
“我,我在长安等一个人,我的恩人,他曾经救过我,长安是他的家,也是我的家,只要能一直待在长安,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两人将酒盏轻轻碰在一起。
“希望我们都能如愿!”
……
手下找到了失魂落魄的白藏,向他索要接下来的指令,白藏站在风里,听见自己的回声,听见自己将侯龄之的要求一字不差地吩咐下去。
“快去。”
手下也怔在原地:“可白坛主……”
白藏红着眼,破口大骂:“照做,照做!不但要照做,还要惨,越惨越好!最好能给人白衣会一蹶不振的样子!”
——
屋内,侯龄之一边思考一边落笔纸上,圈圈画画。
“位置,部位,时间……四肢已经被找到,而被砍断手脚的人,除非自身条件特别好,否则很难活那么久,这个人要躲避白衣会追踪,还要保证怨女活着,很难……”
怨女基本等同于已经死了。
接下来的两日,他什么都没有做,等到约定的时间过去,也没有按数缴纳财宝,但他也没有再收到新的尸体,这一次本该是头颅和躯体。
一个活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