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在无人知的角落中
酒吧的门轰然被推开，风雪吹进了屋子里，让喧嚣的欢呼声顿了一下。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雪碴子，挤到了吧台边上。
“一杯啤酒。”他这么说道。
他并不强壮，但出乎意料的能喝。还在交谈的酒客愣愣的抬起头，看到那一大杯接近一升的啤酒，被男人咕咚咕咚的灌了进去。
“好家伙...”吧台旁，正对着男人的一名酒客咽了口口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喝酒的...”
“码头区的伙计。”旁边的朋友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说道：“每年圣诞都来，三杯啤酒，一气喝光...咦，他怎么走了？”
说话的时候，男人已经喝光了添满的第二杯啤酒。他又抹了一把胡子，确认上面干了后，脱下了单薄的衬衫，披在了身上。
“老天！”有人惊呼道：“他该不会是...”
正如同众人所想的那样。男人推开了大门，就这么顶着呼啸的寒风走了出去。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大门，仿佛那光着膀子走出去的男人还站在那儿一样。
“罗斯人吗？”有熟客忍不住好奇问道：“我听说他们都是这样，他们会把小孩子泡到冰水中，所以活下来的人都很耐冻？”
这位客人的话成了新一轮的谈资。人们开始眉飞色舞的谈论起大洋对面的罗斯国：酒吧就是这样。人们并不需要彼此之间有什么共同语言，只需要一个普通或者不普通的话题就能讨论很长时间。
擦着啤酒杯的酒保走到了那名引起话题的熟客面前。他擦的很仔细，说起话来却很响亮：“哥谭人，朋友们。”
他的声音轻而易举的盖过了所有讨论声。酒保再次开口：“二十年前，我在码头做酒保的时候他就在这儿了。他是哥谭人，土生土长的哥谭人。”
被众人谈论的男人呢？他此时正走在第二大街的道路上。他将会沿着这条街道步行两公里，然后再拐几个弯回家。那是被鱼腥味浸透了的码头区，没什么好东西——所以要买什么，他得这做决定了。
摸着兜里皱巴巴的五美元，男人依然有些犹豫。他是该买一束花儿送给妻子，还是给儿子买一块大巧克力呢？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偷偷从床上爬起，绕过那块翘起的地板时就知道了儿子的愿望，可去年真的很困难...今年好一些，他省下了一杯酒，加上那些钱，有了两美元的余裕。
这笔钱并不多，但足够他给妻子或者儿子买个礼物了...该死的奸商，为什么圣诞节的玫瑰要五美元！平常的时候只要两美元的！
零食也是那么贵。男人咬了咬牙，恨不得拿出枪来把那些店直接抢空。可这样做是不对的，他知道这一点。
走了足足一公里，到了第二街道与第三街道的交叉口时，男人在做出了决定。因为再往前就是唯一开门的商店了，他没时间再犹豫了。
买一朵小花，随便一朵，便宜就好。巧克力...就买普通的吧，自己还能剩下一美元，再攒一攒，可以给孩子买件新的棉衣。
作出决定的男人迈开了脚步，可这时，一声爆炸声把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轰！”
玻璃破碎，反射着微光的碎片插入了雪地中。一个如幽灵般的黑影从二楼一跃而下，他手上提着一个矮胖如企鹅的家伙，即使处于明显的弱势地位他还在不断叫骂着。
这是冰山餐厅。男人有些恍然，这里是他根本消费不起的地方。虽然有一些为普通人提供的廉价食品，可那些‘廉价’对他来说也是天价。
他加快了脚步，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帮派冲突，还是...惩奸除恶？他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的命很重要，他肩负着一个家庭，不能死在这儿。
可那声音还是顺着风雪灌进了他的耳朵：“告诉我，小丑在哪儿？”
“你，你违反了游戏规则...”另一个声音尖锐的就像是两片玻璃在摩擦：“你就不怕他...”
“遵守规则才是愚蠢的。”第一个声音继续说道：“那我只会输的一败涂地。如果跟疯子玩游戏还有规则，那这座城市早就毁在我的手里了。”
原来是蝙蝠侠！男人从自己被酒精麻醉的大脑中挖掘出了那个人的身份。他是这座城市的超级英雄，惩奸除恶，无所不能，小孩子都喜欢他...哈！
超级英雄，搞笑。如果他真的无所不能，为什么不给我找一份工作呢？我愿意努力干活，只要一份工作...我甚至愿意一天干十二个小时。
“哈哈...哈哈哈哈！”尖利的声音忍不住笑了起来：“蝙蝠侠，蝙蝠侠...是啊，这才是伱...”
“砰！”一声枪响。
男人扭过头，看到地面上，如企鹅一样的矮胖子举起了一把微型左轮，那个蝙蝠侠，他的腰部被蹭了一下。一滴滴血流到了雪地中，染红了很小的一片洁白。
这枪真弱，那血还没我上次被机器剐去一片肉时流的多。男人想着。
他的速度更快了：在哥谭生活的人都知道，枪响代表着危险。有人开枪，就意味着有一场战斗分出了胜负。那些游街的黑帮和无孔不入，如老鼠一般的孩子帮们会立即贴过来，看能不能找到一点战利品。
蝙蝠侠自然不会害怕这些家伙，可他会。
从小步到大步，再到狂奔，男人拖着快晕倒的身体压榨出了身体里残余的最后一丝力量。他拐过了街口，咸腥的海风吹进鼻孔里。这让普通人作呕的气味儿对他来说却是那么和蔼、那么亲切。
这是家的味道。
他走进了那家还亮着的超市，几分钟后，穿好衣服又走了出来。他捧着一朵有些发黑的百合花，这是店里最便宜的，比想象的要好，只花了他两美元。巧克力是一美元五十美分，他还剩下了一美元五十美分。离给儿子买棉衣，又近了一步。
脚步加快，即使是被大胡子给盖住了下巴，也能从他眯起的眼睛感觉到兴奋。风雪依旧在吹着，可男人身上不仅不冷，反而感觉暖和的吓人。
今天是平安夜。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冰凉的空气中，鱼腥味儿更重了。
马上就要回家了！
这么想着，男人拐过了最后一个路口。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在那栋破烂的、漏风的小屋子外，自己的儿子正光着脚堆雪人，妻子则是一边咒骂他一边熬着鱼汤。当她收到花儿后会骂的更厉害，会问他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然后细心地把花儿放在墙角：那是房间里唯一不会被风吹到的地方，呵护起来。
他们会在一起吃饭，饭后，他去找木板敲敲打打，儿子会捏着巧克力，不舍的凑过来，喂到自己的嘴里...小小的巧克力由三个人分，但每个人都会吃的很开心。妻子还是絮絮叨叨的，一直持续到三人上床睡觉为止...
男人的脚步在一片血红的雪地中停住了。
他颤抖的抬起胳膊，抹去了胡子上的雪花：原本，他是想用这胡子，好好扎一扎儿子的。
可他的儿子，名为‘凯文’的可爱小家伙，却七零八落的堆在眼前的雪地中，连同他的妻子一起。
手中捧着的百合花掉下来，砸在凝成冰的血液上，几乎片刻之间，白色的花瓣也染上了几缕殷红。
男人跪在地上，嗓子中发出‘嗬嗬’的，如人临终咽气时一样的响动。他颤抖的向前伸出手，很快又缩回来，不敢接受这个可怕的现实。
“上帝啊....”
眼泪流过满是胡须的嘴角，他捂住了脸，整个身子疯狂的颤抖着。
“上帝...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