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悬着一轮烈日,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手捏木杈,奋力向着河里的鱼刺去

……

“啪,嘎嘣。”

树枝穿过很浅很浅,只到小腿的河面,擦着水中的小鱼,狠狠地扎到石头上,发出“嘎嘣”的声音,掀起一团泥沙。

躲过一劫的游鱼后知后觉地一僵,随即拼命地晃动尾巴。

“嗖”的一下,窜出十七八米,从仲兄的视线中脱离,消失在因泥沙翻滚而有些浑浊的河水中。

“嗡,啪叽。”

一股反震力传来,仲兄直接松开树枝,任凭树枝在空中狠狠晃动几下,再啪叽一声摔进水里,溅起一团团水花。

“噫,只差一点。”

伸手摸了把脸,感受着渐渐无力的身体,仲兄默默叹了口气,弯腰拾起树枝,强打精神,眯眼盯着反光的水面,等待着下一条路过的傻鱼。

咳咳,这年头,人们刚刚迈入封建社会不久,还没有后世五花八门的捕捞手段。

这海里、河里的鱼儿们还没有受过摧残,远远不像后世那么“聪明”,一见到人就跑。

说你不带勾,拿直线硬钓都有鱼咬勾有些夸张,但跟守株待兔的那只兔子一样,故意往人腿上撞的傻鱼还是存在的。

再加上那自管子开始,把山海收归国有,老百姓只有特定时间段才能进入捕获的政策。

(当然,如果有地区受到了旱灾旱灾,即使没有特意下达命令,也都是默认开放山海,让受灾老百姓可以从山海获取动植物,尽量避免饿死。

仲兄倒不用担心自己叉鱼把自己一家人都叉到监狱里)

(著名反面案例:梁冀时期,那只拉着十几人人偿命的兔兔,注一)

眼前小河里的傻鱼多得很,上一条傻鱼跑掉,只许稍待片刻,下一条傻鱼就会出现。

“哗啦哗啦。”

一头三指宽,二尺长的大鲤鱼瞪着一双死鱼眼,气势汹汹地从远处直直地向着仲兄游来,那不断晃动的大尾巴拍打出一连串的水花。

“这条肥,晒成鱼干省一点吃,足够我们三人吃上小半个月了。

希望小弟虽说的方法没错,若是错过了,不太可能遇到下一条了。”

心中暗暗发誓,仲兄握紧了手中的树枝,把树枝向上抬了抬,双眼眯起,锁定了傻鱼二号·大鲤鱼。

“哗啦哗啦~”

没有感受到危险的大鲤鱼继续摇着尾巴,笔直向着仲兄冲来。

看样子,傻鱼二号是想模仿它的前辈傻兔一号,继“傻兔撞柱”后,上演“傻鱼撞人”。

“啪,噗嗤。”

水面第六次被树枝穿过,发出“啪啪”的响声。

和前五次的无功而返不同,这次,上调树枝的仲兄时来运转,只听“噗嗤”一声,裸露的植物纤维将傻鱼二号穿胸而过。

仲兄叉中了傻鱼!

“太好了,有鱼汤喝了!”

“起。”

感受到树枝叉鱼的特殊手感,仲兄心中一喜,压榨虚弱的身体,榨出一道力气,低喝一声。

“哗啦,啪啦啪啦~”

伴随着树枝的出水声,意识到不对劲的傻鱼二号开始疯狂挣扎,尾巴甩得啪啪作响。

傻鱼彻底没了逃脱希望,仲兄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刘二哥,你抓到鱼了?”

听到仲兄这边的动静,河岸边正努力用燧石打火的伙计抬起灰仆仆的脸,撑起被烟熏得肿大双眼,惊喜地喊到。

“哗啦,李家的小子,还不快点点着火,咱们吃鱼。”

因剧烈运动而有些气喘的仲兄平息了一下呼吸,就提着还在甩尾的大鲤鱼,向着岸边走去。

“咕噜,二哥,咱们俩人现在就吃?”

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强忍着点头答应的欲望,双眼和大鲤鱼深情对视,伙计艰难地开口:

“你家小弟还等着喝鱼汤呢,咱们现在吃,真的合适吗?”

“啪嗒,扑通。”

把树枝夹到搭好的树杈上,仲兄一屁股坐到地上,两只眼睛一睁一闭,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你看我都这样了,再不吃点正经东西,怕是走不到土堆,半路上就要倒。”

“快,去拿小刀把鳞刮一下,刨开内脏,咱们就开吃。”

“行吧,我这就去处理鱼。”

有了说得过去的理由,伙计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抵抗心理瞬间瓦解。

“刷”的一下,从腰间拔出寸长的解手刀。

“嘶啦,嘶啦。”

也不过多讲究,伙计把死不瞑目的傻鱼从树枝上解救下来,对它身子就是粗狂地几刀,将大多数的鳞片刮掉,留下一些能逼死强迫症的零碎鳞片。

“刷,哗啦~”

一刀,将傻鱼的腹部剖开,把手伸进鱼肚,用力拽扯内脏。

“扑通扑通”,花花绿绿的内脏掉了一地。

“唉,浪费啊。”

看着十分挑战人类视觉,催吐能力max的场景,甩了甩手,伙计一脸遗憾地说道:

“要不是内脏处理起来太麻烦,不处理又很容易吃出问题来,我这么浪费,定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

眼看伙计开始处理傻鱼,仲兄从怀里掏出两块燧石,插进堆起来的干草堆里,半睁着眼睛,似睡非睡地就是一通猛打。

“啪啪,啪啪。”

燧石敲击,肉眼可见的火星向四周的干草溅去。

“啪啪,啪哗。”

也许是老天爷不想让仲兄承担〔在食物面前饿死〕这么恶毒的结局。

很快,一个火星就点燃了干草,窜起了一道小火苗。

“呼呼。”

不顾火焰的灼烧,仲兄将手中的草垛往自己怀里塞去,张开嘴,小口小口吹着风,小火苗渐渐长大,变成了足以点燃柴火的大火苗。

“呼,呼呼。”

一路小口吹气不停,仲兄把被点燃的草垛塞进了柴火下方,特意留的引燃区域。

“嘶,呼~”

仲兄趴在地上,脑袋对着柴火,吹气不断。

“呼呼,再抓一把干草来,你弄的这柴有点湿,还得加把力气才能着。”

急促地吹了两口,仲兄抬起被火熏得通红的脸,冲着处理完傻鱼,正举着它深情对视的伙计吼了一声。

“……”

伙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手头的傻鱼重新穿回柴火上的树枝,然后伸手在周边薅了一大把干草,团成一团,塞进了引燃区域。

“哗~”

有了生力干草的加入,火苗瞬间高涨起来,开始炙烤上面的柴火。

“咔嚓咔嚓,嘭~”

几道响声过后,柴火被点燃,火苗升级成了火焰。

“啪嗒,呼哧呼哧。”

眼看火苗窜了起来,吹气吹得头晕目眩的仲兄扔掉手中的燧石,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艰难地抬起眼皮,脑袋一垂一抬地看着伙计,断断续续地说道:

“李家的,你看着鱼,别它被烧焦了,我先歇上一阵。”

“扑通。”

说完,仲兄就从地上薅起一把干草,在面前的火堆上一燎。

脑袋一歪,向后一趟,就直接枕上了这个带有温度的枕头。

“呼~,呼~,呼哧~”

几乎是在趟下的瞬间,现场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头晕眼花的仲兄被迫陷入了睡眠。

“哗啦,哗啦。”

面对直接倒地睡觉的仲兄,伙计连看都懒得看,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火苗悦动火堆,盯着树杈上那条,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散发出肉味的鱼。

“咕噜。”

嘴边艰难地分泌出一缕唾液咽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伙计的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

“这鱼这么想,我一会要不要叫刘二哥起来?”

“虽说不叫他起来,一个人独吞有些不地道……可这鱼,这鱼实在是太香了!”

看着面前被烤出油脂,渐渐变得金黄,散发肉香味的鱼。

“……”

又扭头看了一眼身旁那还在睡觉的仲兄,伙计试探地说道:

“要不,要不我先尝尝,看这鱼烤熟没有?

要是叫醒了刘二哥,大家一吃才发现鱼没熟,那我可就丢大脸了。”

“就一口,就尝一口。”

嘴里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借口,眼睛死死地盯着被烤得金黄的烤鱼,伙计小声嘟囔着,伸出了罪恶之手。

“烫,烫烫……嘶,香,真香啊!”

用树杈举起烤鱼,小心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喊了几声烫,这从小到大吃肉次数屈指可数的伙计就被烤鱼征服了。

“吧唧吧唧”,咀嚼几下,往下一咽,一小片鱼肉就进了干瘪的肚子。

“再吃……尝一片,再尝一片,一片香说明不了什么,得整条鱼都香才管用。”

吃过了一次,第二次就不再犹豫、纠结。

也不嫌烫,伙计直接把烤鱼从树枝上拿了下来,扔掉树枝,一手捏着鱼嘴,一手捏着鱼尾,张嘴就是一口。

“嘶,烫。唔,香!”

伙计开始了一边嘶气喊“烫”,一边唔声喊“香”地吃起了烤鱼。

五分钟后……

“嘶溜,嘶溜。”

油光满面的伙计拿着鱼骨头仔细侦查,遇到剩余鱼肉,上去就是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唔,烤鱼真好吃,难怪那些游过水的老人家一提鱼就一脸的回味无穷。”

“和粟米饭比起来,这鱼果真是人间美味啊!”

“滋溜~”

说着说着,鱼骨头又被舔了一次,一小缕鱼肉进了伙计肚子。

“等等,我好像说的是只吃一口吧?”

下意识地咀嚼着鱼肉,伙计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

低头看了一眼,那根被自己舔得干干净净的鱼骨头,伙计陷入了沉默。

“啪。”

鱼骨头掉地,伙计哭丧着一张脸,无力地解释道:

“我真的只想舔一口,谁能想到,一眨眼,一整条鱼没了?”

“啪嚓啪嚓,嘭~”

不多的柴火已燃尽大半,火堆中猛地爆出一团火星,飘到伙计面前才消散,惊醒了还在向自己解释的伙计。

“啪。”

猛地一拍大腿,填饱肚子,体力和精神都极其旺盛的伙计扶着双腿慢慢站了起来。

“为今之计,也只有重新去河里叉条鱼,替代被我吃掉的烤鱼。”

“咔嚓。”

伸手把叉鱼树枝从搭成的木头架上拿起。

“……”

盯着树杈上那滩腥臭血迹看了一阵,伙计有些不自信地说道:

“听老人家说,这些野外的畜生一个比一个激灵。

我这叉鱼树枝上沾着死鱼的血,其他鱼会不会闻着就掉头跑啊?”

“哗哗。”

犹豫片刻,又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是鱼,看到前方有同伴的血会怎么样。

伙计小心翼翼地握着树枝,把它伸到火堆上,让火燎了燎。

“噗嗤~”

一股浓郁的腥气从树杈上散发出来,那滩血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

伙计把汗津津的头帻往脸上一绑,就一手提着树枝,一手遮着头顶的阳光,迈开黑乎乎的腿,踩着说不清是泥鞋还是步履的鞋子,大步向着河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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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移檄所在,调发生菟,刻其毛以为识,人有犯者,罪至刑死。尝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言,坐死者十余人。——《后汉书·梁统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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