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刷拉拉”的东西掉落声更大,也不知道那调皮的小鬼故意摔打了多少东西。
判官听得满身冷汗,生怕兄嫂与银月缶扯上什么关系,连忙劝:“嫂子可别冲动。薛姑娘的这个冤家来头很大,不仅涉及官府办案,还牵扯到了城主大人,还请恕我不能相告其中细节。”
陈大夫人这才晓得事态严峻,不由以绢帕掩口,惊呼:“还是个背了人命罪案的啊?那就得先来一千大板,再来一千皮鞭,然后挂上城门游街示众去,就叫他八辈子祖宗脸面全丢尽。我大君安城的,什么时候容得下这种烂人?官家害怕不敢抓人啊?有人不怕!地下法场红火着呢。”
判官大人一沉闷:就是嫂子你心里的“大英雄”毁了她的婚,事情都闹到长公主那儿去啦,银月缶与长公主水火不容,薛姑娘难逃干系,你与大哥可千万别无辜牵扯进来。
“哗啦啦——”屏风后面有更多的东西掉在地上。
判官呵一声:“谁在偷听?”转去后面,只看到一个孩童面前摆着卷轴和笔墨,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书籍、卷轴、笔墨纸砚、各种摆设、茶杯茶碗、还有好些杂货。孩子一脸无辜地抬头望了两人,以及深深、深深地看了远远的阿执一眼。
阿执心事重重,没注意到。
“嫂嫂,这是谁家孩子?”判官看着十分眼生。
陈大夫人连忙招呼那孩子去后院玩耍:“邻家赶集进货,这孩子没人看,先搁我这儿了。”
她转头冲着一脸懵的阿执,高声道:“芷兰你别怕!老天站你的理!你陈姨也站你这边!君安城里还有由王法的,你要相信会有人帮你伸冤!”
君安城中私下里求助银月缶的百姓不在少数,尤其当官府顶不上什么用处的时候,对月击缶伸冤者愈发增多。官府不敢惹得人人怨恨,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银月缶不做出格的事,一般装作看不见。
可今天的事情不是一般的眼中,判官连忙道:“大嫂说的哪里的话,官家一定会管。来来,我这就带薛姑娘回去笔录。”
听了陈大夫人的仗义执言,作为一连串事件主角的阿执还一头雾水呢。
屏风后的孩子一脸憋闷,又不好说话。
“嫂子,你就听我的劝,这件事情别再管了。”判官大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没遇见薛姑娘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就得请过去。”于是向阿执道:“薛姑娘,官家正在到处找你。长公主府上今日不仅宴请了一众除妖师,还有更丰厚的悬赏。薛姑娘也算贵客了,请吧。”
阿执看了眼门外的官兵,知道不可能硬闯出门。她牢记银月缶的叮嘱,须得第一时间离开君安城,听了判官的话,还是没忍住,问:“什么悬赏?”
“长公主希望联合各路高人一同为君安城除妖,自然少不了犒赏。听说比除妖场上的赏赐更加丰厚,有能力者得之。”
“有没有北泽赤鲸脂?”
“只要长公主府上有的,薛姑娘都可以凭实力得到。”
除妖场上好不容易得到的北泽赤鲸脂就那么一小盒,足够延续国运多久呢?北泽赤鲸脂烧完了,母国会不会再次式微?
这个时候去长公主府的确危险,可那儿或许有北泽赤鲸脂啊!
她的内心十分纠结,不断分析的同时,忘记了陈大夫人刚刚评价长公主“在狼窝虎穴长大……好手段”之类之类,就这么轻敌了:昨夜长公主派人来追杀我,是以为我看到了悔婚书暗藏的名单,可我只要说没发现暗文的秘密,也弄错了悔婚书的主人,一切都是误会,悔婚书也还给了银月缶,她应该不会再有怀疑;至于银月缶,我只要咬定与他们只打过一面交道,并不知道真实身份和姓名,他们也没在我面前摘下过面具,应当能顺利蒙混过关。
首领大人的声声叮嘱就这么被她抛在了脑后,阿执在心里小声叫道:那可是北泽赤鲸脂啊!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君安城。
屏风后面的小孩子连翻白眼。
见阿执跟着判官离开,陈大夫人从屋里追了出来,抓着阿执的手,好像早已经把被人遗弃的可怜阿执当成自己闺女,一口一个报仇、一口一个钉死渣男莫要继续祸害人间:“我都晓得啦!你的这个前世孽障冤家!害得你好苦啊——原谅你陈姨吧,我实在不知道你这么小的年纪竟然……竟然……哎!我不该一直催你说出口,毕竟这种事儿就是心头的伤疤,说一次,揭开一次,疼一次。哎,可怜的芷兰啊。这个天打雷劈的吸血鬼啊!我可怜的芷兰儿啊……你就这么不明不白跟个恶徒定了亲,叫他逃了婚,还把你抢回去成亲?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阿执叫陈大夫人一通吼得头晕脑胀。没等阿执插进去话,陈大夫人挤眉弄眼的同时,神神秘秘说:“陈姨跟你说,有个办法,官家管不了的,‘他’都能管了!骗婚可是大罪,绝不能轻饶。‘他’就在陈姨这儿……陈姨这就找‘他’去,你放心,这口气必须给你出了!你说不知道挨千刀的名字,长相都不知道,就不太好调查。真的一点儿都记不得吗?一条线索也行啊。”
那边的判官也在催促快一些赴宴,可不能让长公主等客人。阿执无奈道:“我没隐瞒不说,的确不知道他是谁。他戴着面具呢。”
“呃……面具?”红娘的壮阔豪气突然毫无理由地收敛,誓死拉出登徒子游街的坚定神态眨眼之间陡转之下。
“对,他戴着张面具。”既然话都说出口,阿执也没办法收回。
“等等等等,芷兰啊,你说什么?是什么样的面具?”陈大夫人的声音从粗壮到细小,转变也只消一秒,而且,不知为何出现了颤抖和不连贯。她怎么突然间胆小了?
阿执只好简单描述清楚:“是一张银色的面具。”
见突然呆滞成了木头人的陈大夫人脚下一个趔趄,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