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久安心里电光火石,一直以来所有不对劲都有了答案。
难怪上一世便在府上的那只小狗长大了;
难怪门口那几株柿子树之前还是小树苗,眼下也长高结果了;
难怪她制造马车事故被晏临川拎回将军府的那日,老柳开口就唤她作哀姑娘;
难怪老柳送她下狱时碰上的那两个婢女,见了她会恭敬行礼;
难怪晏临川眼底的悲伤如此真实,她三世处心积虑取其性命,欲望之火一次又一次将晏临川点燃……
现在看来,整个将军府并未随着她的重生而回到从前,而是与她有着一样的时间线,她经历的三世之事,将军府内的人亦有这三世的全部记忆。
可是为什么?晏临川既然知道自己铁了心要杀他,为何不在第一次重生回到将军府时就了结了自己?
红衣锦缎包裹下的晏临川终究还是失了控,泪水夺眶而下。他紧紧攥住那把刀,攥到骨节发白,青筋暴出。血滴到地上,蔓延成一张血盆大口,随时要将他吞噬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全身都在抖,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眼底的绝望和耻辱如尖锥般扎进哀久安的心里。
哀久安松开手,颓然跌跪在地上,心里竟生出一丝庆幸——任务虽然失败了,但晏临川还活着。
晏临川失神地看着手上血染的那把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要杀我,我便给你递上锋利至极的尖刀,我待你如何?”又敛了笑,摇头自嘲道:“罢了,这把刀本也是遇袭那日,让你趁我心脏尚未被冻住之前,取了我的心尖血。”
晏临川扔了刀,拂袖离去。
窗边伸进的一根柳树枝条迅速爬回了窗外。
哀久安心乱如麻,被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覆盖,前路迷途,失了方向。
晏临川背影的孤光在哀久安眼底划出一道伤痕,这辈子都好不了,即便日后结了痂,成了疤,再看也仍是狰狞。
府内婚宴已散,出了洞房的晏临川半刻也不想再待在府上,提上荡妖杖,策马向军营奔去。
清脆的马蹄声响彻夜晚的陇陵城,微凉的夜风吹散了晏临川脸上的泪。
原本他是抱着希望的,这也是他坚持如期举行婚礼的原因。这一世,他自认与哀久安做了前两世不曾有过的欢喜之事,那丫头看自己的眼神也分明与之前不同。她倘若不曾犹豫过,在自己受伤昏迷时大可一刀扎下来,取了自己的心尖血。
可方才盖头未挑,他心就凉了半截。哀久安那句谢谢,已明明白白表露了她的杀意。
他当时就该转身走掉的,可人在极度渴望一个答案的时候,总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军营一如往常那样灯火通明。
晏临川在军帐内的火盆旁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叠红纸的字条,一张张投进火盆,烧了。
火舌很快将纸条吞没,“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平安喜乐”顷刻间化为灰烬,顺着跳跃的光焰没了踪影。
生辰那日哀久安挂于树上的祈愿纸条,晏临川悄悄将它们都摘下来,小心叠好,日日揣于怀中,如视珍宝。
眼下他再也不想看到它们了。
烧到一半时有守卫来报,说老柳在帐外求见。晏临川顿了半晌,眼睁睁看着火盆中的纸条燃烧殆尽,才示意守卫让老柳进账。
“何事?不是让你今日寸步不离看好她吗?”晏临川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刻意将双眼藏没于影中。
“老朽已让人将郎主的院子严密防范,又设了三重结界,姑娘在那儿不会有事的。”
“庆尔呢?”
“郎主放心,老朽也在大牢派了重兵守卫,他跑不了。”
老柳做事一向稳妥,如今冒然抛下将军府,亲自前来军营,显然不是为了安慰晏临川。
晏临川起身,老柳为他披上大氅。晏临川提起手边的荡妖杖,边走边问:“何地出事了?何事?”
老柳为他掀起帐帘:“五百里外的麟兹城。整个城池都不太对劲,自一个礼拜之前开始,那里便只见有人进城,不见有人出城。”
此时一个副将匆匆跑来,将一张舆图在晏临川面前展开来。
“有人看到一周之前,袭击哀姑娘的那个脸上笼着黑烟的人进了麟兹城。”
“什么?!”晏临川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对副将道:“集结你的人马,备好粮草,半个时辰后出发去麟兹。”
见副将走远,晏临川才招老柳凑近上前,低声道:“这趟麟兹你不要去,留在府上看好那二人,对庆尔万不可掉以轻心,既然此番黑面人牵涉其中,庆尔难保不会有所动作。”
“可是……您的元识如今虚弱至极,老朽实在不放心您一人前往。”老柳一脸担忧,又怕说出的话被旁人听了去,索性伸出根枝条到晏临川耳边,以柳叶传声。
“正因如此,我已经不够再让她重生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务必护好她,保她平安。”
*将军府
半夏端着饭菜从房内退出来,等在门外的老柳上眼一看,不禁咂嘴道:“啧,怎地又原封不动地端出来了?”
半夏满面愁云:“柳管家,姑娘还是不肯吃,说自己不饿。”
“这该如何是好?”老柳也愁,树皮似的脸上又皱出几道褶,揣着手入定似的思忖了半晌,从半夏手上接过托盘,“老朽去试试。”
门一响,老柳尚未踏进屋内,里间便传来哀久安略带责备的声音。
“都说了我不吃了,端出去,别再来了。”
老柳进门,堪堪上前:“姑娘,郎主走之前叮嘱老朽定要护您周全,您这不吃不喝的,老朽如何向郎主交代啊?”
听是老柳,哀久安才出来迎见,挂着一脸心事满怀:“柳管家,你可知将军去了何处?”
“麟兹城有异事发生,郎主前去查看。”老柳将盘内饭食一样一样摆于案上,望着哀久安的脸好生打量了一番,意味深长道,“姑娘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