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瑞的确是被绊住了手脚。
皇后坐在未央宫里,正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瑞瑞啊,如今你也大了,本宫也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这成婚都已三年了,怎么……还没听到你的好消息呢?”
徐云瑞无语地看了眼皇后,暗道此人果真有病。
皇后见徐云瑞的眼神鄙夷,倒也一点也不生气,轻笑了一声道:“哎呀,咱们都是坤泽,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娘亲的雨露期也来得很晚,可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说……因为郡马一直没有分化,你也怕他是个中庸呢?”
徐云瑞托腮看着她:“娘亲十八岁才开始挑驸马,十九岁才成婚,二十四岁才生下了我……我如今才十六,有什么好着急的?”
皇后叹了口气,小声道:“唉,这也都怪舅妈!当时就没给你挑个好的……本就是应该在已经分化了的乾元里给你挑一个的……你说说,现在这郡马迟迟不分化,本宫啊,是急也急死了!坤泽本来就少,乾元娶了中庸倒也罢了,哪有中庸娶了坤泽的道理?”
徐云瑞点了点头:“所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叫我和离?”
皇后掩唇轻笑:“那怎么能行……舅妈的意思是啊……咱们都是坤泽么,若是真的到了雨露期,没有乾元,那就没有信香,你到时可怎么办呢?所以,舅妈就想着,同你永盛表姐一样,给你挑几个好的备着。”
永盛郡主是皇帝的坤泽侄女之一,十二岁就有了第一次雨露期,当时恰逢王府女眷出游看灯会,闹得个人仰马翻。后来嫁给了工部的一个官员,成婚后养了不少面首,算是本朝几个有名有姓的宗室子、宗室女中比较“快活”的一位。
宗亲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帝也懒得去管,反正不是自家女儿,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徐云瑞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毛:“娘娘想得可真周到。”
皇后便向一边的大宫女道:“去把浮兰那孩子叫进来吧。”
徐云瑞挑了挑眉毛,没想到皇后竟然连人都带来了,看来是铁了心想要再做一桩媒。
很快便从宫门外走进来了一个青年,他的模样颇为清秀,气质上与叶明玉有些相仿,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袍,腰上挂着块玉佩,倒是也有几分潇洒。
皇后笑道:“这是陆家的孩子,按辈分,算是我的侄儿,叫做陆浮兰,今年啊刚刚才考上信德学院,也算是……青年才俊,和叶大人的年纪也相仿,你们可以多说说话。”
陆浮兰和叶明玉不一样,他是个正儿八经的乾元,信香大概是遮掩过了,并不算太浓郁,只偶尔漏出些兰花的味道,勉强称得上清雅。
徐云瑞冷眼看着,半晌才道:“陆浮兰?我怎么不记得安国公府里有这样一号人物?”
皇后赔笑道:“是陆家族地里的孩子。”
徐云瑞又道:“已出了五服?”
皇后叹了口气:“是啊,不过今年年末打算过继到我二叔名下……父母都已不在了,是个可怜孩子……”
徐云瑞轻笑了一声:“既出五服便是外男,不知后宫何时这样宽松了?舅妈,这样可不行吧?”
皇后怔了怔,方才又笑道:“等过继到我二叔名下,不就是亲近的了?”
徐云瑞又去看陆浮兰,后者也一脸浅笑,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发言而感到恼火:“舅舅知道这件事吗?”
皇后连忙笑道:“自然是知道的,他进宫,还是陛下批的牌子。”
徐云瑞冷笑了一声:“我说得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想叫他给我做面首,这件事,舅舅知道吗?”
皇后一噎。
皇帝自然是不知道的,其实天家对于坤泽的约束并不高,就像是永盛郡主这样的,即便是成了亲,养几个面首,倒是也没什么人会去管教。但皇帝本人对这样的事情并不喜欢,甚至有些抵触,若是徐云瑞哭闹着要养面首也就罢了,徐云瑞没提,皇帝是绝不可能支持这样的事情的。
徐云瑞又道:“明德学院的学生,那就是还无功名在身……若是能与我接近,没准能叫我与郡马纠缠胡闹……盯着学院那三个做官的名额,算计到我的头上……舅妈,你太小看我了。”
皇后的脸上又青又白。
明德学院为了激励学生,按照规定,每三年会提供三个做官的名额给学院里的前三名,这三个学生不用参加科考,也不用去管那些弯弯绕绕的礼数,就是按平时的成绩排名分配官位,是学院里许多学生追求的最终目标,也是不少世家想要插手的地方。
叶明玉扛着压力,硬不肯松口,时间久了,旁人知道吃不到这块肉,才算是放过了他。
没想到陆家打主意竟是打到了自己头上。
徐云瑞觉得颇是好笑。
皇后轻呼了一口气:“瑞瑞这是什么话,舅妈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你还未经历过雨露期,不懂这对坤泽来说有多么的磋磨……郡马虽然样样都好,但他就不是个乾元!这是舅妈做得婚事,舅妈只是想要补偿你……罢了,你若实在不愿意,此事就当我没有提过吧。”
陆浮兰仍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
徐云瑞轻笑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既然是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当是要开席了吧?”
皇后不说话,只是端起了茶杯小啜了一口。
徐云瑞也并不需要她的首肯,转过身就往外走去。
经过陆浮兰的时候,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腕子。
徐云瑞一怔,转头去看,便见陆浮兰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你!”
呕——
徐云瑞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恶心得差点把午饭给吐出来,这人不仅抓了他的腕子,甚至指尖微微施力,在他腕骨上色/情地摩挲了一下。
这种雕虫小技,瑞瑞早就学过了!早就对郡马用了千万遍了!
徐云瑞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满心吐槽这男人的技术并不比自己的好。
陆浮兰笑着开口:“郡马不是乾元,定然是不能满足郡主的……郡主不曾和乾元行过房事,怕是不知道乾元的好……浮兰仰慕郡主已久,郡主何不给浮兰一个机会?浮兰定然伺候得郡主舒舒服服的。”
陆浮兰的身高与徐云瑞相仿,他故意凑近了徐云瑞的身边,贴着徐云瑞的耳廓厮磨着开口,温热的气息都吐在了徐云瑞的耳垂上:“郡主,今年子时,浮兰在御花园等您。”
徐云瑞一阵恶寒。
他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就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激了起来,似乎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打颤。
天呐,陆家人是有病吗?
陆家人有病啊?
徐云瑞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仰慕自己?仰慕自己什么?身高八尺、力能扛鼎?那你们陆家的乾元,眼光真是很不错啊?
让他更加受不了的是,空气里的兰花香气越发浓郁了。
这位名为陆浮兰的乾元,显然是为了勾搭郡主下了苦力,浓郁的信香一刹那就把徐云瑞包围了起来,连坐在上首的皇后也受了点影响,拿喷了药剂的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呕——
徐云瑞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若真是个坤泽,被这样浓郁的乾元信香包裹住了,怕是分分钟就要被迫进入了雨露期。
奈何徐云瑞真的不是。
他现在只觉得恶心,恶心得耳膜鼓胀,胸口发闷,心脏砰砰乱跳,血气一阵翻涌,徐云瑞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可他说不上话来,只一手牢牢抓住了陆浮兰的上臂,力道大得隔着衣裳,陆浮兰都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留下了一圈指印。
但陆浮兰显然是误会了徐云瑞的情况,只当是坤泽临近雨露期的前兆,他再接再厉,又散出了铺天盖地的信香。
“嘭——”
徐云瑞满头细汗,干脆利落地把那陆浮兰扔在了地上。
皇后吓了一跳。
她还从未看见过临近雨露期的坤泽能有这么大的力道,直接把乾元翻过了个个儿的。
徐云瑞还未缓过神来,他捂着胸口,不断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已经沾湿了鬓角,那老嬷嬷化得浓妆也晕开了不少,胭脂和□□顺着汗珠从脸庞上滚落下来,就连细密的眼睫上都挂满了晶莹的汗珠。
皇后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来。
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坤泽要到雨露期了……
陆浮兰被徐云瑞摔得龇牙咧嘴,但他并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其实根本算不上是陆家的子弟,虽然姓陆,但血亲疏远,往上追溯也只是庶出,若非他在永盛郡主面前很有几分脸面,连明德学院的帖子都收不到。
在都城的名门豪奢的贵子贵女中,他算是个很有名的乾元,熟悉那些坤泽心里的弯弯绕绕,游走于不同坤泽的床榻之间,安国公府想吃下两家新制学院,故而想以叶明玉开刀,皇后这才想起了陆浮兰这么号人物,把他带到了安乐郡主面前。
徐云瑞站在未央宫大殿中间,他觉得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刺激得人头皮发麻。
皇后是亲眼见着三皇子徐永明分化的,她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
徐云瑞这个样子!根本不是坤泽要进雨露期,反而是孩童要分化成乾元的征兆!
她的大脑飞速运作,还未想出前因后果和解决的办法,宫门突然被人撞开了,来得是个长阳公主的丫鬟,她焦急道:“郡主呢!郡主在哪里!郡马!郡马……叶大人!叶大人进了雨露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