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座恢弘壮观的拍卖所被钟翰轰成了危房,导致参加公审大会的上万名与会人员不得不紧急转移到拍卖所外面的圆形广场上,而钟翰以一人之力力挫数千名异能者、又被沈寻轻易制服的战斗过程也被摄影机如实记录下来,实时传送到无数直播画面当中,在论坛上掀起一波新的舆论浪潮。
作为浪潮中心被议论的主角之一,沈寻提着钟翰的脖子,协助顾家士兵将他押送至地下停车场的一辆警车上。车门一关,坐在钟翰对面的赵新江把手伸进他脑子里,搅了搅,取出一枚黑漆漆透不进半丝光的晶核。
力量骤然消失的感觉让钟翰脸上显出一丝灰败,他紧紧盯着晶核,忍不住提醒道:“按照我跟沈十安的约定,在我被处决之前,你们还会将这颗晶核还给我。”
沈寻接过晶核装进一只布口袋里,然后拉紧抽绳,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抬腿下车。在车门再次关闭之前远远丢下一句:
“就算我们不打算遵守约定了,你又能怎么做?”
呵。
另一头,身处广场上的沈十安毫不意外地被各大基地负责人以及各大异能者组织的首领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的主动示好,邀请沈十安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做客详谈;有的热情拉拢,当下就提出想跟利刃结为同盟,还有的对沈寻的能力种类和具体等级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话里话外旁敲侧击小心试探。只不过还不等他们得到任何回应,就被顾先生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三下两下推了个干干净净。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挣脱出来的沈十安浑身一松,不动声色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顾先生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不适应?这种机锋往来的场面交际自有一番规则在,以后经历得多了有了经验,也就习惯了。不过,你或许也不需要这种经验,末世当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是虚的,你跟寻寻都比我要强得多,日后肯定能建立出一套以你们为基准的新规则。”神色既欣慰又骄傲,满满都是慈爱。
顾长晟看着有些羡慕:好听话都被顾先生说完了,他也好想找点东西夸夸哥啊。
萧琅瞅准空子挤开人群跟了过来,前后左右来回张望,视线往陈南等人身上转了一圈,状似不经意道:“叶生花呢?好像没看见他?不是说所有利刃队员都去城外接你们了吗,他没跟着一起?”
说曹操曹操到。
几乎是萧琅话音刚落,一辆大红色摩托车引擎轰鸣,喷着尾气一个急甩,伴随着尖锐的摩擦声,在路边稳稳停了下来。
身穿墨绿色队服的叶生花踩着作战靴单脚着地,摘下头盔甩了甩波浪似的卷发,然后抬腿下车,夹着头盔大步走过来,靓丽洒脱的身姿引得刚从拍卖所出来的异能者们纷纷为之侧目。
“花花!”刘方舟惊喜大喊,一阵风也似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因为跑得太急抱得太用力,被他胸口浑圆柔软的两团往回弹了两下,叶生花操着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长长嗯~了一声:“……法克,慢点啊弟弟,胸都差点被你给撞爆了,质量这么好的假胸现在根本找不到了好不好。”
少年脸色爆红,又是新奇又是尴尬,嘿嘿嘿嘿傻笑:“这不是好久没见,想你了么……”
叶生花笑了笑又换回女声,在他头上揉了两把:“乖~姐姐也想你。”走过来先跟沈十安和顾先生问好,又向其他队员打招呼:“看样子公审已经结束了?还顺利吗?本来打算出城接你们的,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真是对不住。”
两个多月没见,他明显瘦了许多,脸色有些憔悴,而且罕见地连妆都没化,眼底赫然有两大片青黑。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减魅力,反而多了一股不施粉黛的婉约风情。
许歌跟他抱了抱又分开,说:“没关系,我们进城的时候已经听灿灿他们说了,进化药水的事情更重要。”
目前基地内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普通幸存者没有完成进化,而不管是制作进化药水还是让进化药水起效,叶生花都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听杨灿灿他们说,自从来到京城,叶生花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工作,这两个多月一天也没休息过。
顾先生也道:“小叶的确忙,科研中心那边半刻都离不了他,知道你们要回来前几天一直在熬夜赶工,这才抽出半天的空闲。可以说,他现在算是整个基地里最忙的人了,连我都比不了。”
一直默默旁听的萧琅心中一动:这么说来,他发了几十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并不是对方故意忽视他?
一股窸窸窣窣的窃喜顺着心口往上爬,爬到嘴角上,又被萧琅给压了下去。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穿一身紧身衣裤,傲首挺胸,努力绷出健硕的肌肉线条,冲着叶生花的方向潇洒地一甩刘海。
人家看都没看他。
沈十安对叶生花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看他气色着实不怎么好,取出一瓶灵泉水,想了想,又拿出两包香烟,一起递了过去。
叶生花正忍不住想打哈欠,嘴巴张到一半眼睛骤亮,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接过香烟连连摆手:“还行,这种时候谁不辛苦,你们要游说两大基地同意合并,顾先生每天操劳日理万机,谁也不轻松。我的工作时间还算灵活,能调动,而且只要输出异能就行,李教授他们那些科研工作者干的才是精细活,任务重时间赶,根本没办法离开实验室,所以让我替他们跟队长告罪一声——劳驾,谁有火?”
萧琅不知道从哪儿摸到一只打火机,抢在许歌用手指点火之前凑了过去,叶生花就着火点了烟,猛地抽了一大口,细细咂摸十几秒后再缓缓吐出,这才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左右看了一圈:“咦,寻队怎么不在?”
他刚问完沈寻就回来了,迈着大长腿走到沈十安身边,交给他一只布口袋。
沈十安问:“老实吗?”
沈寻点点头:“还行,被谢洋带走了,没有异能翻不出花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沈十安将布口袋收进空间,冲着他笑了笑:“回家。”
牛泉和广微道长等六百多名新队员一进城,就在陶源等人的带领下先行返回利刃根据地,如今拍卖所这边事了,公审大会的相关事宜已经全部顺利完成,他们也该回去了。
顾长晟道:“我跟你们一起。”
萧琅说:“我也去!”
熊满山就乐:“萧团长你咋这么闲呢?敢情虎狼团平时都没啥事儿?”
“嘿,”萧琅用余光瞥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我可是特意把今天给空出来好配合你们进行公审大会的,怎么,还不领情啊?”
“嘻嘻嘻嘻,那哪儿能呢,都是自家人,这不跟您开玩笑呢么……”
顾先生说:“你们先去,我这边还有点事情,等处理完了之后去利刃跟你们汇合,晚上热热闹闹地办几桌宴席,好好替你们接风洗尘。”
说完顿了顿,上前两步轻轻抱住沈十安:“差点忘记说了:安安,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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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拍卖所返回根据地的一路上,沈十安等人乘坐的绘有利刃队徽的军卡收到了无数道探寻目光。
也难怪,当初离开的时候那么惨那么狼狈,谁能想到,他们还真能有荣归故里风光回归的一天呢。
越过重重猜忌各种心思,军卡才开到利刃根据地所在街道的路口,就被十几支色彩鲜艳、活灵活现的舞狮队伍给拦了下来。
开车的陈南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
刘方舟探头出去看,眼前一花,就被其中两只狮子从车厢里架了出去,“啊啊啊啊”一通乱叫,又开始“哈哈哈哈”笑个不停:“大家快下来!都是自己人!哎哟晓辉哥你颠慢点儿我要摔下来了……”
数米之外,苗首富打头,李诚等虎狼团成员从旁辅助,另外还有几十名利刃队员分列道路两旁各自举着七八米长的爆竹,一看见车子就开始喊:“是这车吧?是这车没错吧?快快快,快把爆竹点起来!”
火信呲溜直窜,同时点燃的爆竹噼里啪啦炸响了整条街,红彤彤的纸屑天女散花般纷扬洒落。
沈十安等人下了车,被活泼闹腾的舞狮队伍簇拥着往前走,一路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闹得简直像过年。
“砰砰!”五颜六色的礼花纷纷扬扬落了众人满身,云飞扬怀里不知道被谁塞进一颗狮子球,和万峰一起被十几只蓬头彩面的大狮子追着到处跑。
熊满山用两根手指头堵住耳朵,冲着刘方舟喊:“就这阵仗,说是古时候豪门迎亲都有人信!”
刘方舟同样用手堵住耳朵:“什么!”
“我说!这阵仗好像迎亲!”
“啥!”
“好像……算了,没什么!”
刘方舟凑近了些:“熊哥你说啥我听不见!”
“……”
得。熊满山用手比划了一个我闭嘴的动作。
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一直炸到根据地门口才逐渐停了下来,数百名利刃成员在大门两边站得整整齐齐,其中又以黄筹的一头彩发最为耀眼,等到众人走近,唰地拉开一道横幅,喜气洋洋齐声高喝:
“恭喜队长沉冤得雪!欢迎大家平安归来!污蔑诽谤干不倒,我们利刃就是吊!!”
刘方舟等人受气氛感染激动得哇哇直叫,忍不住跟着一起喊:“谁都干不倒,我们就是吊!!”
“队长牛逼!寻队无敌!”
“利刃一体,所向披靡!”
“嗷嗷嗷嗷嗷嗷嗷!”
时隔半年,两名队长终于回归,一大群找回了主心骨的队员们扬眉吐气喜笑颜开,根据地里处处张灯结彩,就连门外那柄当作利刃招牌的金属巨剑上都用红绸绑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蝴蝶结。
门口摆放了一溜火盆,此时火势正旺,苗首富等爆竹一炸完便扔掉竹竿跑过来:“来来来跨火盆,大家都跨过火盆再进去啊!一跨邪祟尽除,往后全都是福!”
“还是苗哥你讲究,怎么跨?直接跳过去?”
“一起来一起来!”
“队长呢,你跟寻哥站中间……”
一行人以沈十安和沈寻为中心站成一排,手拉手肩并肩,随着苗首富一声令下,同时从火盆上方一跃而过,然后在队员们冲入云霄的欢呼声中被簇拥着走进根据地大门。
赵新河眼神尖,一进来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咱们根据地的面积好像变大了。”
熊满山突然消失,嗖地转了一圈又回来:“卧槽的确变大了!最起码扩张了两倍!”
沈十安心中一动,转身看向顾长晟:“这就是你之前回京城做的准备?”
顾长晟笑着点点头:“因为增加了不少新队员,我担心原本的地方有可能不够,所以将左右隔壁两个小区的土地使用权从原承包者的手里买了下来全都划入到利刃名下,这中间还是苗先生牵的线,施工队也是苗先生推荐的,具体施工方案是我按照根据地原本的构造和风格,跟高晓辉他们一起商量着定下来的,目前广微道长和牛泉他们都安排到了那边,哥你如果看着觉得有哪里不合适,都可以调整。”
又赶在沈十安开口之前道:“能帮上忙就好,跟我不用说谢。”
沈十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两把,揉得顾长晟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然后对苗首富道:“多谢苗大哥,劳烦你们费心了。”
“嗐,”苗首富笑容满面地摆摆手:“就咱们这关系,你跟我那就更不用说谢谢了,况且这有啥费心的,我的异能打架不行,当初你们走的时候也没办法像诚子跟团长他们那样帮上忙,做点这些小事那还不是理所应当而且轻而易举的么。老弟你是不知道,听说你们要回来,哎哟我兴奋得好几宿没睡着觉,千等万等可算是等到了今天,什么天香楼、同庆楼、王聚德的厨子,总共好几十位,今儿个全被我请过来了,这会儿都在你们食堂里筹备呢,你要是真想谢我,那今天晚上就放开吃放开喝,咱们好好庆祝一场,不醉不归!”
沈十安笑:“放心,一定让苗大哥尽兴”。
提前抵达根据地的陶源走到沈十安旁边,“队长,芙蓉团和轩辕战队都派人送了贺礼过来,公审大会结束之前就送的,送礼的人说:知道队长你一路奔波劳累,刚回来又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不便打扰,什么时候方便了说一声就行,到时候再聚。”
芙蓉团和轩辕战队当初在逃亡之夜都向利刃施过援手,而在那之前又有过合作,所以众人对这两个团的印象都不错。
刘方舟赞道:“瞧瞧,这才叫会做人会做事,细心体贴又周到嘛。”
萧琅挑眉:“怎么,嫌我不体贴啊?”
“怎么会!虎狼团跟我们那是自家人,自家人不来虚的这套!”
陶源继续道:“飞龙团也派人送了贺礼,而且送的东西比芙蓉团跟轩辕战队重不少。”
“为啥?”熊满山不解:“咱跟飞龙团的关系也没好到这个程度吧?”当初逃离京城的时候,也没见飞龙团’派谁过来道个别说声再见啊。
“还能为什么,”萧琅呵呵笑了两声,一语道破天机:“当初隔岸观火闷不吭声的,一句公道话不肯说,现在知道疫苗跟进化药水都是利刃的,可不得上赶着巴结来了么。”
谁不知道芙蓉团和轩辕战队都凭借着在逃亡之夜的作为,第一时间就从顾家那里得到了疫苗生产线,之后在基地合并的东风下财源广进势力猛增,如今与虎狼团一起彻底坐实“基地三大异能组织”的名头,早就把原本号称“京城第一”的飞龙团挤得看不见踪影,作为飞龙团团长,郑港不着急才怪呢。
沈十安倒不觉得如何:“趋利避害是本能,总不能指望人人雪中送炭。”当时的情势之下,郑港能不落井下石,利刃就承他的情。
于是让许歌回了一份差不多的礼,并且应下了对方改天上门拜访的请求。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别墅前。一进门,两团毛茸茸的影子便贴着地面嗖嗖滚了过来。
熊满山跟童童弯下腰一人捞起一只:“凶凶!暴暴!哎哟宝贝儿,我可想死你们啦!难怪润生说你们长胖了要减肥,再不减都快肥成球了这是……”
两只变异小狮子在两人怀里撒娇打滚,毛茸茸的脑袋钻来钻去蹭个不停。
陈南摸了摸童童怀里的暴暴,笑道:“队长,要不把憨憨甜甜也放出来?”
沈十安取出两只滚滚放到地上,初来乍到的陌生感让它们稍微拘谨了一会儿,但很快便仗着变异后稍微大一圈的个头,追着凶凶暴暴满别墅里到处跑。
“没事,”林阮揽住想劝架的童童:“让它们熟悉个两三天就好了。”况且一只只的还没小腿一半高呢,撒开力气打,顶多也只能咬下几撮毛。
随着队员们相继进入,热闹的欢笑声在别墅内回荡起来,许歌将怀里那盆鲜活可爱的小雏菊放到客厅茶几上,举目环视一周。
视野中处处窗明几净,显然才有人打扫过;别墅还是那个别墅,偌大的空间内,家具、装饰甚至是随手放在窗台的一只马克杯都仍在原位。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铺在地毯上,跑累的凶凶躺在光圈里打了一个滚,敞开毛茸茸的肚皮,如同热情的邀请。
什么都没变,一切都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真好。”
陈南也笑:“我们回来了。”
陶源感慨万分:“我们回来了。”
刘方舟兴奋地跳上沙发,放声高喊:
“我们回来啦!!!”
抒发完满心的兴奋之情,成员们各自返回房间安置行李。沈十安和沈寻依然住在三楼,其他成员大都住在二楼,路修远的卧室给了渠朔,而一楼的房间大部分都还空着。
云飞扬和万锋选中了沈十安原先的卧室,也就是当初他跟兽型沈寻一起住的地方,那间房间面积够大,而且对面也是空着的,正好收拾出来让云家父母住进去。
叶生花没选房间,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顾先生在科研中心给我安排了一套公寓,跟李教授他们是邻居,所以我暂时就不来回跑了,两边离得不近,省下来的时间用来补觉也是好的。”
沈十安点点头:“房间给你留着。”
本来还有一间卧室是锦官城的,但锦官城选择跟广微道长他们一起住——一来青阳派初来乍到,他作为大师兄,住得近方便照顾。二来么,在广微道长的坚持下沈十安摇身一变成了青阳派师祖,辈分猛涨,修真人士又最在乎尊师重道,而锦官城之前一直跟他称兄道友,短时间内难免还有些不适应。
因为有空间,沈十安没什么行李,几乎是上楼转了一圈就又下来了。找到云飞扬:“你什么时候去接叔叔阿姨?”
“等会儿,房间收拾好了就去。”
“我跟你一起。”
云飞扬的父母以前是姥爷带出来的学生,他跟云飞扬结识之后,二老一直对他关怀备至,但凡给云飞扬寄的东西一定少不了他那份,不光逢年过节会为他准备各种衣物食品,姥爷过世之后更是每年寒暑假都让云飞扬拉着他一起去海岛。虽然没有正经喝过茶上过礼,其实跟干爹干妈没有什么区别。自从末世开始后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二老了,于情于理都应该亲自过去一趟。
等他们把人接过来,顾先生也到了,食堂那边也已经准备妥当——幸亏顾长晟在扩建根据地的时候把食堂也扩张了好几倍,要不然总共七八百人,还真没地方能坐得下。
流水般的美食佳肴从后厨房传到了桌子上,食堂内欢声笑语热气腾腾,宴席正式开始。
这场接风宴从太阳还没落山一直持续到半夜,作为宴席中当之无愧的主角,期间沈十安不知道被敬了多少酒,因为心情好兴致高,杯杯来者不拒。
沈寻本来想挡,但想了想又决定随他去,等到宴席终于结束,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步伐平稳坚实,一步一步抱回了房间。
放到床上,脱掉鞋和外套,又拧了热毛巾替他擦干净手和脸,然后拉过被子,将人仔细盖好。
沈十安闭着眼睛,鸦羽似的睫毛在红扑扑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沈寻坐在床边看着他,明明相似的场景早就看过无数次,但英俊的脸上还是不自觉便浮出笑意。
直到呼吸声逐渐平稳低沉,确定他彻底睡熟,这才俯身在沈十安额头上落下一吻,关掉灯,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再回来已经两个多小时之后。
沈寻屏住呼吸,和离开时一样,依然轻手轻脚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是一只脚刚踏进门,卧室中央的吊灯便啪地亮了起来。
骤然大亮的光线刺激得瞳孔一阵紧缩,而再度恢复正常的视野当中,沈十安就坐在床头,眼中毫无醉意,显然已经清醒多时。
沈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安安……”
堂堂异世霸主,张口可吞日月,此时却身体僵直手足无措,站在卧室门□□像是个干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沈十安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沈寻明显才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衣服也换过了,但即便如此,他身上依然残留着几分似有似无的血腥气。
“受伤了吗?”沈十安问。
“没有,血不是我的。”
“多少人?”
“……很多。”
沈寻既慌张又懊恼,上前两步将他抱进怀里,埋在他颈项间闷闷道:“你生气了?”
他出去杀人了。杀的都是当初参与陷害,推波助澜,追杀他们的人。借助着疫苗中的那丝血,整个基地所有幸存者的罪恶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找到那些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哪怕眼下被抓包,他也并不后悔。只要一想到那些东西的作为曾给沈十安造成了多少伤害,压抑在元神中那股想要摧毁一切的暴虐欲便几乎控制不住。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他有的是方法让那些人生不如死,剥皮,抽骨,熔炼魂魄。而即便时间有限,他也没让那些人死得有多轻松。
捻之即死的蝼蚁罢了,几千人也好几万人也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唯一懊恼的就是还不够小心谨慎,回来得不够及时。早知道就分批杀了。
唉,这下安安肯定要生气的。
他将沈十安抱得更紧:“离开京城的时候,我答应过陈南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答应过你不会乱杀人,但那些东西都不无辜,他们害人在先,全都是罪有应得。”
“安安,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十安沉默半晌。就在沈寻越抱越紧还想解释时,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出去这么久,饿了吗?我给你下碗面?”
沈寻一惊,眉头紧皱,后退半步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你不怪我?”
沈十安亲了亲他的下巴,绕过他往外面走:“想吃鸡汤面还是大骨汤?鸡蛋煎几个?要烤肠吗?”
沈寻怔了怔,转身追上去:“都行,吃什么都可以,安安你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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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腾腾好料实足的大骨汤龙须面鲜香美味,吃完后从内到外都暖和起来。
而吃饱喝足闲着没事,就很容易生出一些别样心思。
别墅内很安静,这么晚了,只有他们俩还醒着。厨房暖黄色的灯光将两人笼罩其中,气氛温馨柔和。
沈寻将碗筷放进水池,转身走到沈十安背后。滚烫的手掌攀上紧窄柔韧的腰肢,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之前在青阳派,你答应过……”
沈十安浑身一僵,缓缓放下手里的杯子。
沈寻眯了眯眼睛:“安安不会是忘了吧?”
沈十安立刻摇头:“瞎说,没有,答应你的事我怎么会忘。”喉结上下滚了滚:“……现在就要兑现?”
沈寻将他抱得很紧,沙哑着声音嗯了一声。又道:“除非安安想反悔。你如果真想反悔,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委委屈屈的语调打消了沈十安心中最后那点迟疑。呼,反正只是精神打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试晚试都要试。
于是状似淡定地点点头:“那就开始吧,先进空间。”
沈十安并不是第一次进入沈寻的意识海。受世界法则压制,只有在意识海中,沈寻才能真正展露柱天踏地般的本体元神。
当视线对上穹顶中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时,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战栗和恐惧:不能动,不能思考,仿佛一粒尘埃,在那巍峨巨兽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那巨兽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显出身形,眨眼间变成一名英俊挺拔的男子,皮毛化作黑袍松松系在身上,自虚空一步步走到沈十安跟前。
沈十安看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寻寻?”
沈寻笑了笑,眼中红光逐渐隐没,又变成了沈十安所熟悉的墨绿色。低下头,滚烫的唇瓣沿着他脖子上微微凸起的血管轻轻磨蹭:“安安在害怕?”
他们此时都是意识实体,哪怕只是这样轻微的触碰,难以控制的强烈兴奋也顺着每一根神经突触瞬间传遍全身。
这种状态下沈十安根本没有办法撒谎:“……有一点。”
沈寻又舔了舔他的脖子,本来想咬,但是没舍得,便只用牙齿磨了磨。
“别怕,打架而已,我不会弄伤你的。”
这场虚拟战斗比想象中的时间更长。
一个多小时之后,沈十安躺在床上,眼睫急颤面色潮红,睡衣被汗水湿透。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上都透着一层薄粉,神经似乎因为遭受了某种巨大的刺激而敏感过了头,只要轻轻一碰,便不可控制地全身战栗起来。
再度被沈寻拉入战局之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在现实中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