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梁姨娘向来是跟栾琼不对付的。
并不是她眼高还是怎么地,实在是栾琼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她的。她是个姨娘,自然不能说什么自己挑三拣四的话,再加上之前一直是栾大娘子当家的,一肚子的气是没地方撒的。
现如今江巧当了家,虽说没给她什么好脸看,可终究是有一说一的主,没给她多少气受。
她过来吵闹无非是不想要跟在栾大娘子那边一样,自己本来想弄一个贤良的人设,却成了任人揉搓的下场。到头来,还不如厉害一点,即便是当成疯狗,也有个忌惮的。
栾琼闻言,嘴角抽了抽,本想着转身便走的。
可想想若是这没脑子的梁姨娘能去找江巧的晦气,那还不是给自己省了不少事?
想到这里,只是咬了咬牙,嘴角抽了抽,道,“姨娘这是什么话,你若要进来,那就来,若不愿意了,不来也行。”
说完,慢慢转身,往屋里走去。
此时,灵珊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进屋里去了。
不管梁姨娘到底是怎么想的,跟她么,那压根就是没关系的。
江巧向来也没说要跟这府中的姨娘嘘寒问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的。
梁姨娘见此,不悦蹙眉,内心的打击不是一星半点的。
在她看来,灵珊就是狗仗人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不管是谁都看不上了。
她支棱着眼剜了进屋的灵珊一眼,紧赶着走进栾琼的房间里。
“琼姐儿,瞧你这几日气色好多了。之前是生病了么?我这也没空过来看看你。”梁姨娘既然进了人家屋了,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大好了。”栾琼坐在自己刚才做女红的座位上,抬起眼皮看了看梁姨娘,“姨娘倒是清减了。”
梁姨娘可是个人物,是朝中大臣送给栾大人的礼物,那没进府之前是能歌善舞的歌姬,即便是栾政留宿,她也会吹拉弹唱两个人玩耍到三更天才休息。
她也是有过得宠的人,不是从一开始进府就冷冰冰的。即便到了现在,栾政不忙了的时候,时不时的也会去她那里。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栾政一直都很忙,不忙的时候也一直在自己院子里,很少过来。她本想着吹一吹枕边风的。这可是压根都没什么机会。
她感叹自己的命运,感叹这时候不能立起来。
别人家的妾室那是多么的了不起。
怎么到了自己家里,自己就这么没出息呢。
她的郁闷自然是会让自己清减不少。每日都在想办法让栾政去自己房里,可是,压根就不成事。
前几日,本来忙碌的栾政好不容易有一日的休沐,按道理来说,一定会找她的。却没想到被王姨娘给截胡了,她硬是气的两日没吃没喝。这才缓过来,便又是见江巧的月钱依旧没有给他们看涨。
她本来都乖乖按照江巧的法子来了,这怎么还是对自己这般刻薄,这就是要跟自己撕破脸了么?
“哎......”她叹了口气,“我们这些给人家做姨娘的,就是没有地位的,你瞧瞧,云岫每个月克扣我们一二两银子,那于家里有什么用?无非就是想踩我一头罢了。还有这料子,硬是几个月都没给了一块整的,那破烂的布条子,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我竟是找不出一块来做肚兜子。”
她委屈的哭起来,“本来大娘子当家的时候,原有的份例都是有的。这会子,竟然连本来该给的都没了。”
栾琼见此,便连忙安慰,“姨娘也别难过了,我这姐姐是才当家,不知道也是有的。这样吧,我找个机会问问他。不过您也是呢,在府中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对的你就说么?虽不是正经主子,可好歹也是个长辈。”
这话说的连摧带打的,梁姨娘的脸上也无光,可说到底她说的没错,自己也就是那么个身份。自然不用像栾大娘子那般因循守旧。
这当朝的贵妃都不是正经的主子,那还不是一个两个的不把正室放在眼里。宠妾灭妻的事情多不胜数,哪一个是按照套路来的。若是真按着套路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皇家尚且如此,他们又怕什么呢?
她似乎被一下子点醒了,笑道,“说的也是,我又不是正经的主子。”
虽然扎心,可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她那是打着爱慕栾政的旗号入的府的,也从来都想做一个温婉贤淑的妾室。
可是,她毕竟跟栾政不是青梅竹马。才没有那么多束缚牵绊着自己。
她若还是想着软绵绵的,靠自己的贤良淑德来挽回栾政,那就是痴人做梦。自己本就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位置上的人。不过是个妾室,还不是那种能被老爷放在心坎上的。不用点别的手段,怕是不行了。
栾琼见她这般说,不觉笑了笑,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气定神闲地道,“姨娘是聪明人,我们家这个姐姐好端端的就丢了,又好端端的回来了。你说,这么多年,不早不晚,怎么就在这时候回来呢?”
他们都知道,现在户部尚书职位空悬,这几个月栾政便是代为执掌户部尚书之位,所有人都只道,这个位置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不消多时,他就会高升了。
所以,这一年来,巴结他们家的人数不胜数。
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江巧被栾大娘子绑过来,才顺理成章的进了府中。
可被绑过来的事情只有栾大娘子跟栾琼知道,别的院中是压根没有听到风声的。
所以,这一番添油加醋过去,梁姨娘自然而然的认为,江巧的身份存疑。
说句实在话,本来江巧突然回忆起来,栾大娘子被当下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是因为她的长相本来就没有怎么大改变,再加上她说的头头是道,栾大娘子心虚,便没有追究。
现在不光是栾大娘子,就连从来都不管这些事情的栾琼为了要绊倒江巧也开始在这里做文章了。
梁姨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是听到了史无前例的大新闻啊。
她好奇地看着栾琼,“你说的可是真的?”
“哎呀,我就是跟姨娘亲了,便瞎说几句,你可别听的我瞎说几句就当真了。”栾琼连忙遮掩,仿佛怕梁姨娘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般。
一般这时候,谁都会产生好奇心。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想要揣测的想法。梁姨娘自然也不能免俗。再加上本来就不聪明,这白送到自己面前的肉,她才不管是好是坏,照单全收。
栾琼再说一句自己瞎说的,一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是让梁姨娘欲罢不能了。
她连忙问,“你别不说呀,怎么?你怕了她了?”
梁姨娘支棱起眼睛来,撇了撇嘴,“别人怕他,我可不怕。”
毕竟是在栾政耳朵跟前闹过一次的人,知道栾政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再加上江巧当时的表现,虽然强硬的不给她补月银,可也没有刁难她。
既然如此,想要拉她下水,那就只能是自己再多用点功夫了。
再加上栾琼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了不得了,她就将那些话当成真的听了。
一来,江巧的身份的确存疑。他们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消息,突然就回来一个大小姐,还带了个孩子。
栾政更是对此决口不提,难不成他是认定这个江巧就真的是栾云岫么?
二来,江巧在管理上确实是让人不舒服。虽然一切都按照一定规矩来,可是,他就是憋屈,委屈的不行。
凭什么姨娘就只能穿别人挑剩下的?
瞧着灵珊都穿了新衣裳了,自己的衣裳还是旧的,都八月十五了,这也算是过节了,怎么的添一两件衣裳总不是个错吧。
梁姨娘眼珠子一转,已然想到要怎么对付江巧了,也不在这里闲坐了,站起来,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道,“琼姐儿,瞧你的脸色还有些不对,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养着吧。”
说着,人已经打起帘子离开了。
栾琼看着她离开之后晃荡的珠帘,冷笑了一声,本想着还要再非一些功夫的,却不曾想,就这么简单就把她打发了,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江巧到了栾政屋里,见栾超也坐在屋里,见她进来,便担忧地看了一眼她。
她早已知晓栾超是装傻,只是,他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她还真是有些莫名的着急了。
“云岫,你过来坐。”栾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放下手中拿着的书。
江巧行礼,“爹,您找我有事?”
说完,便循着栾政指的位置坐过去。
迎春跟在她身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栾政。看了看,便跑进他怀里,“外公。”
她糯糯地叫了一声,栾政本来严肃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丝光彩,“你吃过饭了吗?”
迎春点点头,“肚肚饱。”
她拍着自己的小肚子,一副要卖乖的样子。
栾政很受用地点点头,“好,吃得饱就好。”
这会子才抬起头来看向江巧,“你这段时间每天夜里出门,去干什么去了?”
“帮朋友看一下铺子。”江巧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已经都在栾政的眼皮子底下了。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栾政,“爹,这跟您找我有关系么?”
“怎么没关系?”栾政蹙眉,“你是官家小姐,你去做生意,会给家里惹出事端的。”
“不是我的生意。”江巧就不明白了,她之前一直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也没有那么多束缚。现在倒好了,不是自己的生意还不能管了。
“那也不行。”栾政自知江巧的才能,只是,京城不同于别的地方,就是个权利和金钱的漩涡口上。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
他是爱子心切,所以在听到这件传闻的第一时间便来问他的女儿栾云岫。
“爹。”江巧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怎么连生意都不能做了,他有些委屈,“我去找一个可以替代我的掌柜。”
开这个铺子,本来就是君慕辞自己不想出面才让她开起来的,现在她想要还回去,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再说了,风生水起的生意,说给人就给人,心里还有点舍不得。
她从未见过栾政发这么大的脾气,当然也是害怕的。
“明日便该是谁的给了谁。”栾政冷冷地说,压根不给她辩白的机会。
这样不由分说的方式让江巧很是不舒服,本来都打算不问缘由,把这件事咽下去。
可又听到这样的话她心里便不悦了,“爹,我本本分分做生意不偷不抢的。到底是触犯了你的什么。逆鳞。我给自己攒点儿体己钱不好吗?”
“你用什么体己钱?”栾政闻言怒火中烧,“你娘给你留下那么多嫁妆还不够你体己的吗?只要你有合适的夫婿,我立马就会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呢?”江巧无语,自己说的压根就不是这意思。卿雅留下的钱她没想过要动,栾超还没有成家,到时候用得着的地方也多。
他们早就没了娘,自然是要相依为命的。她没理由把所有的钱都据为己有,也没有过那样的想法。
谁知这句话一出口,栾政一巴掌便甩过来,“混账!还以为你是个老实听话的孩子,没想到满脑子的市侩。”
江巧被打的愣了一下,随即便笑开了,“市侩?”
她不觉哼了一声,“市侩也是这些年在外面养成的习惯。我不想养尊处优么?”
这带着一丝胁迫的话瞬间便点燃了栾政的怒火。
过去了那么多年的事,何尝不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无法弥补,不能回头,难道就要成为终生被栾云岫胁迫的把柄么?
他从未开过这样的口,从未被谁胁迫。
即便是栾云岫,也不行。
即便他当时知道栾大娘子的所作所为,木已成舟,接下去的人生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继续下去的。
他冷静如斯,一门荣辱才是至关重要。因为一个铺子拖一家人下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