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围猎,素来不是小阵仗。
车驾浩浩荡荡地驶出皇城,一路朝行宫方向而行,所到之处,皆是万民跪伏。
萧云漪坐在马车里,身子随着马车前行而微微摇晃。
车内仅有她一人。
萧玉姝原本和她坐一起,半个时辰前,被宜平公主叫走了。
她掀开车窗帘的一角。
车马众多,络绎不绝,路上扬起一阵阵的尘土,扑面而来。
她抬袖遮住口鼻,望着外面不停后退的景色,缓缓放下帘子,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拢在袖中的指尖缓缓捻过念珠。
直到围猎的苑林,萧云漪睁开双眼,下了马车。
各府营帐都早已派人提前安扎,她缓步走进去。
婢女们正忙着安放箱笼,帐内各处几乎没有歇脚的地方,灰尘扑鼻。
“郡主,眼下营帐还未收拾妥当,”听雨说,“您不妨先在外面歇息,奴婢会尽快安排人手安置好。”
萧云漪点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这几日的天气都不错,暖阳高照,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这附近都是安王府的营帐,安王等人也歇在此处,但如今都在忙,不见人影。
婢女侍卫们来来往往,见到她,还得抱着东西行礼。
萧云漪朝林间走去。
兵部及顺天府提前派人清扫过营地附近,以保天家贵胄安全。
正值初夏,山林间草木繁盛,万物竞发,勃勃生机。
萧云漪的手抚上身侧的松树,仰头望着翠绿的松枝,阳光透过树枝,照在她瓷白的脸上,落下斑驳枝影。
“臣见过永宁郡主。”
熟悉的声音拉回飘远的思绪,她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身铠甲的少年拱手行礼,身后带着几名兵士,俱是腰间带刀,额头冒汗,显然巡逻多时。
自青云观一别,萧云漪刻意疏离,两人已有月余未见。
她客气地回道:“宋将军。”
周围人多眼杂,宋衍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盯着地面,“郡主,臣等先去巡逻了。”
萧云漪微微颔首。
她看着宋衍渐渐走远,低声一叹。
“姐姐!”
前方传来少女欣喜的欢呼声,她抬头看去。
萧玉姝站在前面朝她用力挥手,身边还跟名穿着大红色骑服的少女。
萧玉姝小跑过来,双眼亮晶晶的:“姐姐,你也出来玩吗?”
萧云漪未答,朝她身边的少女行礼:“见过宜平公主。”
“堂姐不必多礼。”
宜平公主伸手扶住她,没有受她的礼。
“姐姐,”萧玉姝拉着萧云漪的衣袖,语气兴奋,“我特意让人把营帐摆在你旁边,这样我就能经常去找你玩了,你以前都不怎么来,这次我一定要带你好好玩……”
“没错,”宜平公主接话,“堂姐,我和乐阳对这边可熟了,绝对不会比别人差,你想要什么猎物,我肯定能给打回来。”
说到后面,宜平公主抬起下巴,骄傲得像只小孔雀。
萧云漪只道:“都好。”
“姐姐就知道说都好,”萧玉姝咕哝一声,却不是真的抱怨,“姐姐,你放心,不管你想要什么我能猎回来!”
“不对!应该是我!”宜平公主不甘示弱,“我的骑术和箭术比你厉害!”
刚在自家姐姐面前夸下海口,萧玉姝不甘示弱地反驳:“才不是!前天我比你射中更多靶心!”
“那是因为我……因为我……”宜平公主一时卡壳,“因为我在养精蓄锐!”
“哼!我才不信。”
两人年纪相仿,身份也差不多,打小玩在一处,吵吵闹闹地一块长大。
萧云漪并不出声,目光温柔地看向萧玉姝,由着她和宜平公主拌嘴玩闹。
“哎呀,宜平和乐阳这是在吵什么?说来让我听听。”
旁边忽然插进来一道疑惑的男子声音,倒像是非常好奇两人怎么在生气。
萧云漪看过去,率先行礼:“永宁见过信王殿下。”
萧玉姝和宜平公主也不吵了,向走过来的男子行礼。
“乐阳见过信王殿下。”
“……宜平见过大哥。”
相较于萧玉姝行礼周全,宜平公主胡乱地行了一礼,先前脸上还带着笑容,这会儿全都不见。
信王摆手让她们免礼,又问:“宜平和乐阳刚才在吵什么?我隔得那么远都听见了,说来也让我听听。”
萧玉姝张开口,正准备回答时,身边的宜平公主先她一步说:“没什么,随便聊聊女孩子家的事情。”
宜平公主的语气算不上尊重,信王毫不介怀,脸上仍带着笑容:“今年围猎,宜平妹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比如说什么兔子狐狸,为兄肯定给猎回来。”
“没有。”宜平公主语气生硬地回绝,“宜平还有事,不打扰兄长闲情逸致了,先行一步。”
说完,她一把拉住还在发呆的萧玉姝,快步离开。
萧云漪望了眼被拉走的妹妹,又看向面前的信王,“还望殿下恕罪,宜平和乐阳都年纪还小,言语间有冒犯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永宁这真是在开玩笑,我怎么会跟她们生气。”信王爽朗一笑,状似不经意地问,“话说往年永宁都不来参加围猎,怎么今年有兴致来了?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萧云漪垂下眼帘,语气依旧平静,“殿下言重了,永宁只是听闻山中景色不错,想多到观外走走而已。”
“多到外面走走也好,别老是待在道观里。”
信王语气诚恳,倒真像是在关心堂妹。
萧云漪只低头应好。
“好了,”信王说,“我先走了,永宁再多逛逛,这里的景色是不错。”
“是,殿下慢走。”
信王带着随从大步朝前,路上遇见不少人朝他行礼,他都面带笑容地坦然受礼。
直到他走进信王府的营帐。
信王妃早已派人安置好营帐内的种种,这会儿正在教长子解九曲连环锁,轻声细语地指点:“你看,这里要这样转一下……”
话未说完,她听见婢女行礼的声音,抬头一见信王,连忙起身:“妾见过殿下。”
此刻信王脸上全无笑意,扫一眼长子,冷声问:“你又在教他玩什么?”
信王世子连忙把手里的九曲连环锁藏到身后。
“殿下,哥儿已经做完了功课,”信王妃急声解释,“妾只是想让他放松放松。”
“放松什么?!”
信王一把抢过长子手里的九曲环,猛地往旁边一摔,恰好撞上椅子脚,玉制的连环锁被砸得粉碎,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