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停下脚步,一把攥过宁姶的手,起劲儿道:“那是自然要准备很久的,有的人家从女娃娃出生就开始准备了。不过姶儿,你也不用担心,从前你母亲在的时候,我和她相处得极好,我记得她和我说过,说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是一样的。给哥哥多少,就要给妹妹多少。
当初啊,你外祖家就是这么分给你母亲和你舅舅的。如今你舅舅在边关,舅母一家也跟着去了,可我知道你舅舅那人,他可是最光明磊落的。却也不知这乔氏妹妹的嫁妆是留在你父亲的手里,还是在你舅父那里?”
我居然有一笔巨额遗产!
宁姶故作镇定,双瞳却神采飞扬:“就算有,也不该是我做主的。”话说一半,她已低下了头。
这是中了头等大奖啊!
李氏扯着嗓子说:“你自己不做主,难道让你那个继母做主?到底是人家亲娘留给自己亲孩儿的,她要是个有自知的,是该避嫌才对!”
她搂过宁姶,借着劲头畅怀地说:“毕竟那可是满宣周从南到北几十处的庄子,还有上好的田地、温泉庄子、宅子、双手数不过来的铺面、名贵药材、古董字画、皮货布匹、名贵首饰……
听你娘说,有一处宅子,那宅子是怀你大哥哥的时候置办的。那时她喜欢吃辣,以为是个女儿,就命人买了那么一处宅子,然后放了整套的陈设,连签了死契的佣人都打点好了,就为了给肚子里的女儿做陪嫁,没成想倒是个小子。”
一旁的其他人也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垂花门。
“你打小离开了不知道,你祖父家在咱们宣周还没立国的时候就在冀州声名远扬了,祖上不仅有累居高官的名臣,且以儒学传家,留下不少诗文著作。到你外祖掌家的时候正赶上前朝政务溃散,君主昏庸,故惹得民起兵反;那个时候有不少流窜的暴民和土匪,你外祖为了安家立命,便组成了一支军队。
就是这支军队,曾帮助先帝打败前朝的三万大军!所以你外祖家啊那也是和我们李家一样的,都是开国功臣。可惜的是乔家子嗣单薄,你外祖只有你一个舅舅,你舅舅又是个直肠子不善权术钻营的,单是长年的把守边关,若不然,他颜家又算什么?”
宁姶猜这大伯母准也是听说的,不过虽不得亲眼所见,既然外祖留下了这样好的名声,多少也有些引以为傲。
她觉得大伯母是这深宅大院里少有的实心肠女人,当别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飞上枝头的时候,只有她,不求富贵,只求自己的女儿能嫁得顺遂。
若是旁人,这许多的家财光是听了便能叫人眼热,可她非但不眼热,竟还言无不尽。
以李氏和余氏的家势,余宁姝便是嫁人做王妃、太子妃也是合宜的;却从未听李氏贪念过什么皇权富贵,好像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三个女儿准备尽多尽好的嫁妆,然后力求一个家事和顺、并不怎么复杂的人家。
想那懿王若非对宁娴痴心一片,便是身为太子,大伯母也不会稀罕。
真是难得啊!
她有留意李氏在说这些的时候宁姝和宁娴的表情,她们竟只是面上对其有着兴致,并无半点阴郁之色。
宁姝也从未露出对自己婚事的不满,可见李氏把她们教育得很好,明白什么才是可贵的,只以自有的为足。
宁娴搂过她的肩膀:“四妹妹你看你,日后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的嫁妆,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眼前的这些难过。祖母啊她就是那个样子,除了颜氏的人她谁都看不惯,你不用放在心上,熬过去就好了。”
宁姶看向宁姝,宁姝眼目轻柔,朝她微笑点了点头。
宁姶心里顿时流成一条暖河。
而此刻她收获的也不仅仅是这个,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颜氏的女人要将乔氏的孩子都杀死。
……
宁姶和李氏她们说完话,便急匆匆地去到了余庆仲所住的疏林轩。
疏林轩是个二进的院子,她径直到内院,进见余庆仲的贴身侍婢楚竹抱个装衣物的盆儿从屋内走出来,瞧见宁姶来了,她随手将盆子放到地上,乐盈盈地走过去:“姑娘来了,大少爷可惦记您了,您来了可真好。”
楚竹比宁姶大一些,和黎青是同岁的,是个面善俊俏的丫头。
她眼睛明亮,一张鹅蛋脸,宁姶觉得她近来好似长了不少,越发看起来有女人味了。
宁姶用微表情百般试探后,才肯信任楚竹,将食物相克的事情告诉她。她知道后也是惊恐万分,宁姶看出她并非是装的,就让她暗中帮余庆仲遮掩。
她一直做得很好。
“你这是给哥哥洗衣服去?”宁姶热忱问。
楚竹笑着说:“就是送到后院给婆子洗,我是大少爷的跟前儿的人,这等粗活自然不用我做。”
“哥哥最近可好?”
楚竹戒色地瞥了身旁一眼,然后对着宁姶佯装忧心道:“大少爷现在一日不如一日,旁的不说,胃口一直不好,整个人都看着憔悴了。”
宁姶也跟着叹气:“都这么久了,许多大夫就是太医都来看过,怎就药石无医呢?”
说着话的功夫,宁姶跟着走了进去,还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西间穿着白色寝衣半躺在床上看书的庆仲,见是宁姶来了立马将书扣放下,面带笑意地看过去:“姶儿来了。”
宁姶本也十分高兴,可近瞧一看,余庆仲双唇发白干裂,一张脸还是没什么血色,便立时眼眶发烫鼻子发酸。
宁姶坐到楚竹递过来的圆凳上,哽咽了有一会儿才开口:“哥哥怎么还是……罢了,哥哥吃了那么久不该吃的东西,总要调养些日子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黎青和禾若立马回身看去,生怕这话被人听见,毕竟这院子里头都是颜巧凤的耳目。
庆仲勉强笑了笑,霜白的面皮却像是凝固住了,唇边只露出丝丝的笑纹。
他今年17岁,和余宁姶一样都十分像已经过世的生母乔氏,模样俊秀。只是余庆仲因为病得久了,倒是有一种忧郁瘦削的寡淡之态,直叫人看了触目心委。
“姶儿不用担心哥哥,其实少吃些也好,身体轻快得很。若不是你,或许我连这幅样子都不是了。”他